地宫入口藏在乱葬岗的枯井之下,井口被半块断碑遮掩,顺着潮湿的石阶往下,尽头的石门后竟是另一番天地。
甬道被壁龛里的油灯照得暖黄,空气中飘着松针与草药混合的淡香,两侧石墙上凿出规整的储物格,码着晒干的根茎、捆好的柴薪,偶尔有穿粗布短褐的人影提着陶罐匆匆走过,见了生人只抬眼扫一下,便沉默地拐进旁侧的岔道。
主殿是凿空山体而成,中央垒着石灶,火苗舔着陶罐咕嘟作响,几位老者围坐在石桌旁,指尖着刻满符号的骨片低声议事。西周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石室,是居所也是工坊,有人在打磨石器,有人在编织麻布,孩童拿着石丸在通道里追逐,笑声却被厚重的岩壁吸得很轻。最深处的密室挂着兽皮帘,帘后隐约有书架,摆着泛黄的竹简,似藏着这群人世代守护的秘密。
辛敛披着黑色斗篷缓步走了进去,手里提着一盏华丽的宫灯。
这时,一个长相娇媚的女子轻移莲步迎面走了过来。
她身着一袭紧身玄色罗裙,裙摆绣着几缕暗金线勾勒的缠枝莲,走动时才泄出几分流光,衬得身姿愈发窈窕。
眉眼如精心晕染的墨画,眉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似含春水,眼尾一颗淡红泪痣更添柔媚。琼鼻小巧挺首,唇瓣涂着深红梅砂,笑时会露出一对浅浅梨涡,与黑衣的冷冽形成绝妙反差。乌发松松挽成垂云髻,仅簪一支银质海棠簪,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添了几分慵懒娇俏。
“辛姑娘,你来了。”
辛敛微微颔首,微笑道:“影娥(取自“花明栖凤阁,珠散影娥池”)姑娘。”
影娥娇媚一笑,伸手接过辛敛手中的华丽宫灯,“辛姑娘,尊上大人己经在等着你了,跟我来吧。”
辛敛依言随之来到一间古朴的石室门前,影娥推开石门,领着辛敛走了进去。
“尊上大人,辛姑娘属下带到了,属下就先退下了。”影娥半蹲行礼道,说罢,便离开石室。
辛敛行了一礼道:“温大人。”
面前坐在石榻上的男子身着一袭素白广袖长袍,料子轻软如雾。一头及腰白发未束,仅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了半髻,几缕银丝垂落颊边,衬得肌肤胜雪,毫无血色。
眉眼极为俊秀,眉峰清浅如远山含黛,眼瞳是极淡的琉璃色,似蒙着一层薄雾,目光落处总带着几分虚浮。鼻梁高挺却不凌厉,唇瓣泛着浅淡的粉白,下颌线条柔和。偶有咳嗽时会微微蹙眉,抬手按在胸口,指节纤细泛白,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反倒更添了几分易碎的清绝感,但不知为何,这个石室竟然寒冷非常。
此人竟是原孝尊圣神太皇太后之女长纯大长公主的驸马、光熹帝时期己故的母后皇太后温氏的父亲——温玉川(取自“玉川乘云紫皇家,谪仙骑鲸河伯宫”)。
“本尊要的东西,你可带来了?”
“自然。”辛敛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匣子递给温玉川。
温玉川接过,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颗紫黑色的药丸,他凑到鼻间嗅了嗅,又点了点头,站起身,自顾自地走到一扇机关门前,一挥衣袖,门便开了,径首走了进去,辛敛也随着走了进去。
那间石室的摆设也极其简单,摆着一张石床,室内凉丝丝的,石床上躺着一个人。
温玉川将药丸喂给床上的那人,那人“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辛敛仔细一看,床上那人浑身都裹着绷带,身上盖着薄如蝉翼的绸被,被下露出的手腕、脚踝布满凹凸交错的褐红色疤痕,看着触目惊心。
她半张脸是完好的,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凝星,肌肤莹白细腻,可另一侧却从额角蔓延至下颌,疤痕狰狞地扭曲着,肌理粗糙如老树皮,连耳尖都蜷曲焦黑,几缕枯黄的发丝黏在疤痕上,更显凄楚,完好的那只眼盛满警惕与落寞,与可怖的伤痕形成刺目的反差。
“看上去,温姑娘的伤好了许多。”辛敛微笑道,看上去毫不害怕。
原来,这个烧伤的女子竟是女帝凤泰姝一母同胞的哥哥、光熹朝的太子凤徽清的太子妃、曾经意图颠覆朝纲事情败露后自焚而死的——温渌蘅!(取自“清涟媚藻荇,绿波映蘅若”)
温玉川点了点头:“毕竟过了这么久,用了那么多药材。”又叹气,“她是温家嫡系的最后一人,又是本尊女儿的养女,本尊自然要好好照顾她。”
温渌蘅声音沙哑地开口:“辛敛,你为何要帮我们?”
辛敛轻笑一声:“温姑娘,如今朝堂局势复杂,女帝凤泰姝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西伏,且一山不容二虎,我帮你们,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后路,永远都是自己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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