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的吊扇转得有气无力，傍晚的热浪裹着塑胶味扑面而来，王序盯着传送带上的零件，小臂上的皮肤突然一阵灼痛——刚才拧螺丝时太急，手肘不小心蹭到了旁边工位的锡焊台，滚烫的金属瞬间在他胳膊上烙下一片红肿。
他咬着牙没吭声，只是悄悄把胳膊往身后缩了缩。昨天指尖的水泡刚结痂，今天又添了新伤，他不想再被张组长骂“娇气”，更不想让李娜担心。可没过多久，胳膊就开始火辣辣地疼，汗水渗进红肿的皮肤里，疼得他额头首冒冷汗，手里的螺丝也掉了好几个。
“你怎么了？”李娜最先发现他的不对劲，停下手里的活凑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他胳膊上的伤，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怎么烫成这样？怎么不说话？”
“没事，小伤。”王序赶紧把胳膊藏到身后，“不小心蹭到的，过会儿就好了。”
“什么小伤？都红成这样了！”李娜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胳膊，指尖轻轻碰了碰红肿的地方，王序疼得瑟缩了一下。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拉起他就往车间外走：“跟我去医务室。”
“不用了，张组长说……”
“张组长那边我去说！”李娜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你这样不处理，感染了更麻烦。”
医务室里只有一个值班的老医生，戴着老花镜，慢悠悠地翻着病历本。看到王序的伤，他皱了皱眉：“怎么搞的？锡焊台温度那么高，不知道离远点吗？”说着从药柜里拿出一瓶碘伏和一卷纱布，“先消毒，再涂药膏，这几天别碰水，别用力。”
碘伏刚碰到皮肤，王序就疼得倒抽凉气。李娜站在旁边，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忍忍，消毒了才不会感染。”她的手心暖暖的，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竟让王序觉得疼意减轻了不少。
老医生涂药膏的时候下手很重，王序疼得咬紧了牙关，额角的汗水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李娜看在眼里，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塞到他手里：“含着，甜的，能缓解点疼。”
王序捏着那颗糖，糖纸在手心皱成一团，心里却暖暖的。他想起以前在医院，护士递给他的都是包装精致的进口糖果，可从来没有一颗，像这颗普通的水果糖一样，让他觉得甜到了心里。
从医务室出来，天色己经暗了下来。李娜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塞到王序手里：“这是我妈自己熬的烫伤膏，比医务室的好用，你回去涂，记得每天换两次药。”
瓷瓶是普通的白瓷，上面印着一朵小小的梅花，瓶身还带着李娜手心的温度。王序捏着瓷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喉咙发紧，只能点点头：“谢谢你。”
“谢什么，都是同事。”李娜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你明天别干重活了，我帮你跟张组长说，你就负责捡捡零件，递递工具。”
“不用，我能行。”王序赶紧拒绝，他不想再麻烦李娜了。这几天，李娜己经帮了他太多，从教他拧螺丝，到帮他解围，再到现在照顾他的伤，他觉得自己像个累赘。
“听话。”李娜瞪了他一眼，又放软了语气，“你要是硬撑，伤口裂开了，反而要休息更久，不是更麻烦？”
王序没再说话，默默点点头。他知道，李娜是真心为他好，他不能辜负她的好意。
回到车间，张组长果然在找王序。看到他们回来，他皱了皱眉：“去哪了？耽误这么久，堆积的零件都快堆成山了！”
“张组长，林默不小心烫伤了胳膊，我带他去医务室处理了。”李娜抢先开口，“他这几天没法干重活，我帮他跟您请假，让他负责一些轻松的活，我来帮他赶进度，不会耽误生产的。”
张组长看了看王序胳膊上的纱布，又看了看李娜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那你就负责递零件，别偷懒。”
“谢谢张组长。”王序赶紧说。
接下来的几天，王序果然只负责递零件、捡螺丝，不用再长时间拧螺丝，胳膊上的伤也好得很快。李娜每天都会帮他换药，她的动作很轻，涂药膏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他。有时候，她还会从家里带一些煮好的鸡蛋，塞到他手里：“吃点鸡蛋，补补身体，好得快。”
王序拿着那些鸡蛋，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李娜的工资不高，还要寄钱回家，这些鸡蛋对她来说，己经是很奢侈的东西了。他想拒绝，可看着李娜真诚的眼神，又说不出口。
晚上回到宿舍，王序会把鸡蛋分给赵磊他们。赵磊一边吃一边笑：“林默，你可真有福气，李娜对你这么好，我看她对你有意思。”
王序的脸瞬间涨红，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东西：“别胡说，我们就是同事。”
“什么同事啊，你看她对你多上心，每天帮你换药，还带鸡蛋给你吃。”赵磊挤眉弄眼地说，“我看你俩挺般配的，李娜人长得漂亮，心地又好，你可得抓紧了。”
王序没有接话，心里却泛起一阵涟漪。他知道，自己和李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一个逃亡的少爷，而她是一个普通的工厂女工，他们之间隔着天壤之别。可他又忍不住想起李娜的笑容，想起她温暖的手，想起她为他涂药膏时认真的样子——那些细碎的瞬间，像一颗颗星星，在他灰暗的生活里，渐渐连成了一片光。
他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小瓷瓶，瓶身上的梅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想起李娜递给他瓷瓶时的笑容，想起她为他挺身而出的样子，突然觉得，也许身份、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的心是否靠近。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林默，不管未来有多难，你都要好好活着，努力工作，尽快变得强大起来。你要保护好李娜，不能让她受委屈，不能让她失望。而你和李娜的故事，也将在这瓶烫伤膏的淡淡草药味中，慢慢展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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