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公公将人和证物首接扭送司礼监,无异于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扇了曹德禄一记耳光。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宫中传开。所有人都知道,曹公公手下的人意图谋害安宁公主,被抓了个现行。虽然那太监在司礼监大牢里抵死不肯招认,最后“畏罪自尽”了事,但这场风波带来的影响,却远未平息。
曹德禄那边出乎意料地保持了沉默,没有立刻展开报复,仿佛吞下了一只苍蝇,恶心,却暂时不便发作。这反而让凤昭华更加警惕,她知道,这老阉狗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出手,必定更加狠毒隐蔽。
凤昭玉受了惊吓,又被凤昭华最后那眼神和话语震慑,倒是安分了几日,没再主动来找麻烦。
长春宫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凤昭华趁机让冯公公和小怜加紧整理庭院,区种法的菜畦初见雏形,瓦罐里的菜籽也冒出了嫩绿的芽尖,给这死寂的宫苑带来了一丝生机。
就在这表面平静下,暗流涌动之际,宫中传来消息:为“安抚”受惊的狄戎使臣乌木扎,彰显大晟“礼仪之邦”的气度,皇帝决定在麟德殿设宴,为其正式送行。特命几位皇子公主作陪,其中,就包括了近日“风头正劲”的安宁公主凤昭华。
旨意传到长春宫,小怜和冯公公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殿下,这分明是场鸿门宴!”冯公公沉声道,“曹德禄和那蛮使,定会趁机发难。”
小怜急道:“能不能称病不去?”
凤昭华摇了摇头,目光锐利:“不去,便是示弱,更会授人以柄。他们既然划下道来,本宫接着便是。”
【刘彻(汉):不错!狭路相逢勇者胜!】
【鬼谷子(周):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此宴虽险,亦是扬名立威之机。】
看着光幕上的弹幕,凤昭华深吸一口气。躲是躲不掉的,唯有迎难而上。
夜幕降临,麟德殿内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悠扬。皇室宗亲、重臣勋贵依次列席,觥筹交错,表面上一派祥和。
凤昭华穿着用赏赐锦缎新赶制出的宫装,虽不算顶华丽,但颜色素雅,剪裁合体,衬得她气质清冷,与周遭的奢华浮靡格格不入。她安静地坐在属于自己的偏僻席位,垂眸敛目,仿佛与周围的喧闹隔绝。
老皇帝高踞主位,精神似乎比前几日好些,但眼神依旧浑浊。曹德禄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他身侧,低眉顺眼,仿佛御花园之事从未发生。
乌木扎坐在客位首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眼神桀骜,不时扫过在场的大晟君臣,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的目光几次掠过凤昭华,都带着阴冷的恨意。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时,乌木扎突然将酒杯往案几上重重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皇帝陛下!”乌木扎洪亮的声音盖过了乐声,“这酒也喝了,肉也吃了。本使临行前,还有个不情之请,想借此良辰,向大晟才俊请教一二,也好让我狄戎儿郎,见识见识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
来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戏肉来了。不少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角落里的凤昭华。
老皇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看了一眼曹德禄,后者微微点头。皇帝只好干笑两声:“使臣有何疑问,但讲无妨。”
乌木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带着草原狼般的狡黠:“我狄戎有一祖传难题,困扰部落智者多年。听闻中原能人辈出,特来请教。”他拍了拍手,随从立刻抬上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
黑布揭开,里面竟是十只外形一模一样、活蹦乱跳的灰兔!
“此题简单,”乌木扎指着兔子,“这十只兔子,乃一母所生,外形别无二致。但其中,有公有母。请问,在不触碰、不伤害它们的情况下,如何能立刻分辨出它们的公母?”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这算什么难题?兔子公母,通常需提起观察其生殖器方能辨别,这不许触碰,如何能知?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几位被寄予厚望的皇子、饱学鸿儒皆皱紧眉头,苦思冥想,却无人能答。老皇帝的脸色渐渐难看。
曹德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凤昭华。
乌木扎见状,更加得意,哈哈大笑道:“怎么?堂堂大晟,竟无人能解我狄戎一小儿难题?看来这中原文化,也不过如此嘛!”
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孔子(周):岂有此理!蛮夷无礼!】
【张良(汉】:此乃诡辩之术,需跳出窠臼。】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气氛尴尬至极之时,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使臣阁下,此题,本宫或可一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凤昭华缓缓站起身,神色平静无波。
乌木扎瞳孔一缩,冷笑道:“公主殿下?莫非殿下有通天之眼,能隔空辨物?”
凤昭华不理会他的嘲讽,步履从容地走到大殿中央,目光扫过那十只兔子,淡淡道:“何需通天之眼?此題易尔。”
她转向乌木扎,一字一句道:“请使臣命人,取一捆鲜嫩牧草来。”
牧草?
众皆愕然。乌木扎也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还是示意随从照办。
很快,一捆青翠欲滴的牧草被放在笼前。
凤昭华示意:“将牧草投入笼中即可。”
随从将牧草扔进笼子。十只饿了的兔子立刻蜂拥而上,争抢啃食。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这有何用。
只见凤昭华仔细观察了片刻,随即伸手指向其中几只兔子,语气笃定:“这只,这只,还有那边那三只,是母兔。其余五只,为公兔。”
乌木扎脸色一变,强自镇定:“信口雌黄!你如何证明?”
凤昭华唇角微扬,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淡然:“兔之习性,母兔护崽,进食时多以后肢蹲坐,前爪护食,姿态较为收敛。公兔则天性更为散漫好斗,进食时常站立,或西处张望,争夺更为激烈。使臣若不信,大可现在捉出验证。若错一只,本宫当场向使臣赔罪。”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源于对动物习性的细致观察,而非什么玄乎其玄的法术。
乌木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狄戎部落常年与牲畜打交道,仔细回想,兔子的此种习性确实存在,只是平日谁也不会注意,更不会将其与分辨公母联系起来!他本想用这偏门难题羞辱大晟,没想到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破解!
殿内寂静片刻后,爆发出阵阵压抑不住的喝彩和议论!
“妙啊!原来如此!”
“安宁公主竟有如此见识!”
“观察入微,心思缜密!真乃奇女子!”
老皇帝也露出了惊异和一丝欣慰的笑容。
曹德禄的脸色则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乌木扎骑虎难下,若当场验证,结果可想而知,他只会更丢脸。他死死盯着凤昭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必验了!公主……好见识!”
凤昭华微微颔首,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使臣过奖。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我大晟地大物博,能人辈出,此类趣题,不过是闲暇戏耍之物罢了。使臣若对中原文化真有兴趣,本宫倒是可以推荐几本经典,譬如《论语》、《孟子》,学之可明礼义,知廉耻。”
她语气温和,话语却像无形的鞭子,抽在乌木扎和所有暗中看好戏的人脸上。
【鬼谷子(周):纵横捭阖,其道一也。借力打力,反辱之,善!】
【刘彻(汉):哈哈!痛快!看他那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乌木扎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狠狠灌下一大杯酒,胸脯剧烈起伏。
接风宴接下来的时间,便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度过。狄戎使团偃旗息鼓,大晟君臣则扬眉吐气,看向凤昭华的目光充满了惊叹和复杂。
凤昭华安然坐回席位,垂眸掩去眼中的冷意。
她知道,经此一事,她在宫中的处境将更加微妙。但她也用实力证明,她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想要她死?没那么容易!
这麟德殿的灯火,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也照亮了她脚下那条布满荆棘,却不得不继续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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