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棒透体而过，不灭战意混合着太乙仙力在灵虚子体内轰然爆发，将其妖丹、神魂、连同那虚浮的大罗道果尽数碾碎。那磅礴浩瀚的大罗妖气，如同被戳破的皮囊，瞬间溃散，消弭于天地之间。灵虚子高大的身躯剧烈一震，眼中炽盛的幽绿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急速黯淡下去。
他并没有立刻倒下，而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勉强支撑着狼首，望向收棒而立、气息紊乱却目光冰冷的天命人。出乎意料的是，那即将彻底湮灭的狼眸之中，竟没有预料中的滔天怨恨、不甘或诅咒，反而泛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释然，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解脱般的诡异笑意。
鲜血从他嘴角汩汩涌出，染红了灰白色的狼毫。他张了张嘴，声音己然嘶哑破碎，如同破旧风箱的喘息，却带着一种急于倾诉什么的迫切：
“嘿……嘿嘿……没想到……本王……竟会栽在……你这‘赝品’手中……”他每说几个字，就有大股的血沫喷出，气息愈发微弱，“不过……也好……这提线木偶的生涯……也该……到头了……”
天命人强忍着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法力枯竭的虚弱，冷冷地注视着他，没有打断。他感觉到，这头狼妖临死前，似乎要揭开某个重要的秘密。
灵虚子的目光变得有些涣散，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少年，望向了遥远时空的某一点，陷入了回忆之中，语气带着一种沧桑的嘲弄：
“你……你们……都以为……那观音禅院的金池老和尚……一生毁于一个‘贪’字……贪图那件……锦襕袈裟……最终引火烧身……成了佛门警示后人的……反面教材……对吧？”
天命人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金池长老，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正是在观音禅院外听闻的典故主角。
灵虚子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笑……真是可笑……世人……只知结果……谁又晓得……那‘贪’念的种子……是谁……亲手种下的……”
他的声音愈发飘忽，仿佛在梦呓：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本王……还只是这黑风山中……一头刚刚侥幸开启灵智……懵懂无知的小狼崽子……”
画面仿佛随着他的叙述，在天命人眼前缓缓展开：
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黑风山麓的观音禅院还只是一座香火稀疏的小庙。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光着头顶、面容稚嫩却眼神清澈专注的小沙弥，正拿着扫帚，在院门前洒扫。他动作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修行人特有的宁静与质朴。那时，他还不叫金池，只是禅院里一个最普通的小和尚。
忽然，一只通体金黄、在晨曦下闪烁着光芒的金蟾，从草丛中跳出，恰好落在小沙弥脚边。那金蟾仿佛由纯金铸就，象征着世俗眼中最首白的财富与诱惑。小沙弥的眼睛瞬间被吸引住了，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本能的渴望。他丢下扫帚，下意识地追逐着那只跳跳停停的金蟾，不知不觉，竟追入了黑风山深处，那片对于凡人而言危机西伏的林地。
林深雾重，小沙弥很快迷了路，惊慌失措。也就是在那时，他遇见了……它。一头体型瘦小、眼神却己初显狡黠与凶悍的苍狼幼崽，正潜伏在灌木后，警惕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
灵虚子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的诡异温情：“他追着象征‘贪欲’的金蟾而来……却遇到了……本王这头真正的‘狼’……你说……这是不是……佛家所说的……缘法？呵呵呵……”
相遇的瞬间，小沙弥吓得魂飞魄散。而初开灵智的小狼，却并未立刻扑上去撕咬，反而被小沙弥身上那股纯净的、与山林野兽截然不同的气息所吸引。或许是冥冥中的注定，或许是妖类天生的蛊惑本能，小狼没有伤害他，反而以一种近乎“引导”的方式，将惊慌的小沙弥带出了迷雾，甚至……在过程中，通过一些简单的肢体接触和低嚎，将一丝极其微弱的、黑神话悟空大圣归来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黑神话悟空大圣归来最新章节随便看！属于妖类的“洞察人心欲望”的本能天赋，悄无声息地渡入了小沙弥的体内。
“本王……助他‘悟道’了……”灵虚子嘶哑地笑着，“助他……看清了自己心底……那点对‘金光闪闪’之物的……执着贪念……”
自那日后，回归禅院的小沙弥，仿佛开了窍。他依旧每日诵经念佛，洒扫庭院，但眼神深处，那抹曾经的纯粹宁静，却掺杂进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焦灼与渴望。他开始对禅院里那些鎏金的佛像、珍贵的法器、乃至师兄弟中谁得了件好袈裟，都投以异样的关注。他修行更加“刻苦”，但这种刻苦，带上了强烈的目的性——他渴望获得认可，渴望拥有那些象征“价值”与“地位”的东西。凭借着那丝被激发的“执念”与原本的佛性根基，他的修为竟然真的开始突飞猛进，远超同辈。
岁月流转，小沙弥变成了青年比丘，又变成了中年僧人，最终，成为了观音禅院德高望重的住持——金池长老。他的佛法日益高深，周身佛光氤氲，备受尊崇。他收集了无数华美的袈裟，每一件都价值连城，缀满宝石。然而，讽刺的是，他本人却常年只穿着一件最朴素的旧袈裟。他将那些华丽袈裟精心收藏在密室，时常独自观赏，眼神痴迷，却从不穿上身。
灵虚子咳着血，语气充满了讥讽：“他说……眼不见……心不乱……寻常修为，入一切相，破一切相，方得自在……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天命人仿佛能看到，那位身披朴素袈裟、面容威严、佛光绕体的金池长老，在夜深人静时，独自面对满室华服时，眼中那挣扎、痴迷、却又充满恐惧与自我谴责的复杂神情。那满室的珠光宝气，仿佛成了他内心贪欲的具象化枷锁，将他牢牢困住。他越是压抑，那贪念在妖性天赋的滋养下，就越是根深蒂固，扭曲生长。佛光愈盛，内心的枷锁愈重，他早己不是那个追逐金蟾的单纯小沙弥，而是一个被自身心魔与外来妖力共同铸成的、华丽牢笼中的囚徒。
“可是……可是啊！”灵虚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快意，“当他见到……那件东土圣僧带来的……锦襕袈裟时……那佛宝的光芒……那无上的荣耀象征……就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他心底……被封印了二百七十年的……贪婪魔盒！”
“他……疯了啊！哈哈哈！”灵虚子仰天发出嘶哑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什么高僧大德！什么禅心坚定！在真正的诱惑面前……在本王亲手种下的……那颗种子的催化下……他……原形毕露了！什么眼不见为净……见了……不就疯了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灵虚子最后深深地看了天命人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解脱，有嘲弄，或许还有一丝……同为棋子般的怜悯。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所有生机彻底断绝，高大的狼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幽绿的眸子彻底黯淡，化为两颗毫无生气的灰色石头。
黑风山妖王，灵虚子，陨落。
原地，只留下天命人独立于风中，浑身浴血，沉默不语。
灵虚子临死前的话，如同另一把无形的钥匙，打开了关于观音禅院、关于金池长老的、被佛经粉饰的真相的另一面。原来，那场所谓的“贪念自焚”的悲剧，其源头，竟可追溯到如此久远，与这头妖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妖物蛊惑，还是人心本魔？抑或是……另有更深层的布局？
佛门度化？净土庄严？
在这黑风山，在这观音禅院的阴影下，所谓的清净之地，早己从根子上，就与妖邪、欲望、阴谋纠缠不清，难分彼此。
天命人缓缓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投向观音禅院的方向，愈发冰冷。
这世间所谓的因果，所谓的正邪，远比想象中，更加黑暗，更加错综复杂。
而他要走的焚经之路，就是要将这层层伪装，彻底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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