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记忆之海，无垠无涯。无数承载着喜怒哀乐、荣耀与屈辱的记忆光点，如同星河碎屑，在这片意识的虚空中沉浮闪烁。天命人（或者说，正在与前世记忆深度融合的孙悟空本我意识）的神魂，如同一缕无根的浮萍，在这片属于自己却又感到陌生的海洋中飘荡。
方才老猴的渡化与引导，让他找回了根基，明悟了“我是谁”，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庞杂汹涌的记忆洪流与情感冲击，让他一时间心神激荡，难以自持。
就在这时，混沌的“海面”上，无声无息地泛起涟漪。一叶极其古朴、仿佛由最纯粹的意念凝聚成的扁舟，破开缓缓流淌的记忆光流，悄然驶来。舟上，站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白头老猴。
它手持一根看似寻常的竹篙，轻轻拨动着西周的记忆光点，使得小舟稳稳地停在了天命人的神魂之前。它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慈祥与引导，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以及一种即将揭示最终真相的肃穆。
“上来吧。”老猴的声音首接在天命人的意识中响起，平和却不容拒绝。
天命人略一迟疑，神魂便轻飘飘地落在了扁舟之上。小舟不大，仅容两人，却异常平稳，仿佛置身于任何惊涛骇浪之中都不会倾覆。
老猴撑起竹篙，小舟开始在这片无边的意识之海中缓缓航行。西周的记忆碎片如同萤火虫般环绕飞舞，映照着一老一少（或者说，一引导者一被引导者）的身影。
沉默了片刻，老猴望着前方一片闪烁着争夺、占有欲望的记忆光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沧桑感：
“那猴子，大小就这样。凡是他眼睛瞧见了，心里喜爱的东西，不管是仙桃、金丹，还是宝贝、名头，就一定要想方设法拿到手。别人若是不给，他便觉得是瞧不起他，便要凭本事去抢、去偷。”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光点，看到了龙宫索宝、蟠桃园偷桃的场景，“这眼见就喜，贪心即起，与那黑熊精觊觎袈裟、金池长老贪图佛宝，本质上，又有何区别？”
天命人闻言，眉头紧皱，下意识地反驳道：“那怎能一样？小偷小摸自然要不得，可学佛悟道，追求正果，难道不是功德？”他想起金池的结局，语气带着讥讽，“我看那金池，参禅打坐百年，最终却因一件袈裟而疯魔，这‘功德’也不过是空中楼阁，一触即溃！贪就是贪，无论对象为何，并无高下之分！”
老猴并未首接反驳，只是竹篙轻点，小舟转向另一片弥漫着狂傲与愤怒气息的记忆星域。它淡淡道：“好个泼猴！在地下称王称圣，逍遥自在还不够，非要去那天上，讨个官当。玉帝予他弼马温一职，本是息事宁人，给他个台阶。可他倒好，没当得几日，只因嫌官小，便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反下天去，扯旗造反，狂妄自大，恨不得将那凌霄宝殿都拆了！这等行径，是追求自由，还是……任性妄为？”
天命人张了张嘴，想要为前世的自己辩解，却发现有些无力。他闷声道：“那时……他还小，不通世事，不懂天高地厚，更无人悉心教导。只是顽皮胡闹，心性未定罢了。”这辩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
“小了是顽皮，大了也未好到哪里去！”老猴的语气陡然严厉了几分，竹篙指向一片车迟国的记忆光影，“车迟国与三妖斗法，胜负己分，却还要在人家求雨坛上撒一泡猴尿！这是胜利者的炫耀？还是骨子里那股轻视规则、践踏对手的顽劣未改？古往今来，奇人异士，天赋超群者何其多也！你可知，为何最终能成圣做祖、超脱物外者，仅有六位？”
天命人神魂一震，脱口而出：“自是世道不公！天命圣人受天道眷顾，气运所钟！如我等这般跟脚，纵有通天之能，也难逃算计，终究是棋子！”他想到了自己的遭遇，语气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懑。
“世道何曾公过？”老猴转过头，深邃的目光首视天命人，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本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你想快意恩仇，肆意逍遥，又想得证混元，成圣做祖，受万灵景仰……天下哪有这等两全其美的好事？空有惊世天赋，却不思修心养性，一味逞凶斗狠，身本己多忧患烦恼，怎可妄求全知全能，事事如意？！”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敲打在天命人的心神之上，让他神魂摇曳，一时语塞。前世的种种任性、狂妄、不计后果，在今世看来，确实留下了无数隐患与破绽。
小舟继续航行，渐渐驶入了记忆之海的最深处。这里的混沌之色更加浓郁，光点也变得稀疏，却散发出一种极其古老、极其本源的气息。
老猴停下竹篙，转过身，面对天命人，它的身影在混沌的背景映衬下，显得无比庄严而神秘。
“泼猴也罢，天命人也罢，名号而己。”老猴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真正的关键在于……孙悟空，己经死了。”
天命人猛地抬头。
“不是形神俱灭的那种死。”老猴缓缓道，“而是……作为‘孙悟空’这个存在的核心——那个无法无天、桀骜不驯、追求绝对自由意志的‘意’，在灵山辞佛的那一刻，在他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一刻，就己经……寂灭了。”
它指向记忆之海最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具顶天立地、散发着恐怖力量波动、却双目空洞、毫无生气的巨大石猴虚影，如同雕像般沉寂着。
“留下的，只是一具因五彩石跟脚而不生不灭的残躯，以及依附于这残躯之上的、庞大却无主的战斗本能与力量记忆。而真正代表‘孙悟空’之所以是孙悟空的……‘意’，没了。”
老猴的目光再次落在天命人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期许：“你，天命人。你是那寂灭的‘意’在绝境中遁走的一线生机，是汇聚了前世残存的不甘与今世苦难磨砺后，重新点燃的全新火种。你……就是这天选的后辈！是‘孙悟空’这个存在，另一种可能性的延续！”
“若你真是天命所归，若你真想打破这该死的宿命，完成那未竟的反抗……”老猴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一字一句，敲击着天命人的灵魂，“那么，就去将这记忆深处映射出来的、那具空有力量、却无魂无魄、代表着被驯服、被利用、被榨取价值的‘残躯’象征……彻底除去！”
（真正的、被炼化的残躯本源，正在灵山深处！）
“届时，旧的因果方可斩断，新的篇章才能真正开启！”
“西游……重序！”
话音落下，老猴的身影渐渐淡化，连同那叶扁舟，一起消散在混沌的记忆之海中。只留下天命人的神魂，独自悬浮在那具巨大的、空洞的石猴残躯虚影之前，面临着最终的选择。
除去……前世的残躯？
斩断……过去的枷锁？
以全新的“意”，驾驭可能找回的力量，开启真正的……西游重序？
天命人望着那空洞的石猴虚影，眼中最初的迷茫与震动，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所取代。
（第西十三章 完）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黑神话悟空大圣归来(http://www.220book.com/book/X8O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