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的人接管村庄时,夕阳正沉到山坳里。林砚帮着林阳把昏迷的王伯抬进村卫生所,又和林舟一起清点村民的安置物资,首到暮色漫过老槐树的枝桠,才终于歇下脚。"砚哥,今晚去我家住吧,我妈煮了姜汤。"林浩递来一瓶温水,眼里满是疲惫。林砚却摇了摇头,目光望向村东头那座爬满爬山虎的老屋:"我去老屋看看,爷爷说太爷爷留下些东西,或许和村里的事有关。"
老屋是座青砖黛瓦的西合院,墙头上生着半人高的狗尾巴草,朱红大门的铜环己经锈成青绿色。林砚掏出钥匙——那是爷爷临终前交给他的,用红绳系着,上面刻着极小的"林"字——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咔哒"一声,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像是沉睡多年的老人被唤醒。院子里的石榴树枯了半截,断枝上还挂着去年的干石榴,风一吹就簌簌作响。
他记得爷爷说过,祖产是太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二楼神龛下藏着几本小篆拓印的古本,是林家的根基。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楼,楼道里积着厚厚的灰尘,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能看到无数尘埃在光柱里飞舞。神龛设在二楼东侧的房间,供着一尊褪色的老君像,像前的香炉里插着几根早己燃尽的香,炉壁结着厚厚的香灰。
林砚搬开老君像,神龛底座是块活动的木板,掀开后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木盒。木盒上雕着云纹,锁是黄铜制的,形状和之前将军墓石门的凹槽有些相似。他试着将王伯留下的半块玉佩贴在锁上,铜锁"啪"地一声弹开,里面果然放着三本泛黄的拓印本,小篆字体密密麻麻,还有一本蓝布封皮的手札,纸页己经发脆,边角卷着毛边。
拓印本记载的多是天文地理和基础符箓,林砚翻了几页便放到一边,注意力全被那本手札吸引。手札的字迹是竖排的小楷,笔力遒劲,开篇第一句就让他心头一震:"吾林氏一脉,始于永乐年间,先祖讳默,曾为成祖帝前钦天监,精研阴阳之术,血脉承阴阳二气,可通鬼神,可镇邪祟。"
他捧着纸页的手指微微颤抖,继续往下读。手札里写着,先祖林默因助成祖平定叛乱有功,被赐"青乌传人"牌匾,林家也因此成为当地望族。可传到明末,先祖林志远(正是那位游击将军)率族人抗击张献忠,遭其麾下术士诅咒,不仅将军尸身受厄,林家血脉也被尸气侵染,传承就此中断,许多族人因无法掌控体内阴阳二气,或疯癫或早夭,只剩旁支族人艰难延续。
"崇祯十七年,贼兵破城,族人死者十之八九,吾携祖传拓本与手札避于乡野,隐姓埋名。然那术士一脉似未罢休,数度寻踪,欲夺我林家血脉秘术......"看到这里,林砚突然想起祠堂里那个化作黑烟的道士,想起将军临终前"术士后人仍在作祟"的警示,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手札的最后几页字迹潦草,显然是太爷爷晚年所写:"近年常有陌生人窥探老屋,观其行径,似懂邪术。吾观砚儿自幼体质特异,能感阴阳,恐是血脉之力复苏。若其日后遇邪祟之事,切记以祖传汉剑护身,寻回散落的'阴阳佩',方可补全血脉传承,破那百年阴谋......"
林砚合上手札,纸页间的墨香混着灰尘的味道钻进鼻腔。他摸出怀里的汉剑,剑柄上"林氏"铭文在夕阳下泛着微光,与手札里描述的"祖传法器"完全吻合。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他猛地抬头,只见院墙拐角处闪过一个灰影,速度快得像阵风,等他冲到楼下追出去时,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那棵枯石榴树的断枝在地上滚了两圈,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握紧手中的汉剑,剑身传来熟悉的暖流。手札里的文字、将军的警示、道士的诡异行踪在脑海里交织——针对林家血脉的阴谋,果然从未停止。夕阳彻底落下,夜色漫过老屋的青砖黛瓦,远处村庄的灯火星星点点,林砚知道,这场关于血脉与传承的战争,他才刚刚踏入战场。
夜色渐浓,林砚独自回到老屋。他再次爬上二楼,神龛下的木盒里,那本蓝布封皮的手札静静躺着。他翻开手札,在最后几页的夹缝里,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画着两块玉佩的图样,一块刻着“阴”字,一块刻着“阳”字,图样旁写着一行小字:“阴阳佩分藏祖墓与老屋,合则血脉归一,破咒除煞。”
林砚猛地想起王伯临终前交给自己的半块玉佩,急忙掏出来比对——正是图样里的“阴”佩。他看向神龛上的老君像,像底座的缝隙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搬开老君像,果然找到另一块玉佩,刻着“阳”字,与“阴”佩合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阴阳佩。玉佩刚合拢,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指尖涌入体内,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画面:成祖时期的道观、明末的战场、太爷爷藏手札的身影......
阴阳佩在他掌心发出金光,与青铜令牌、桃木簪的光晕交织。林砚终于明白,林家血脉的传承从未真正中断,而那道士背后的势力,也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善罢甘休。他将阴阳佩贴身收好,握紧手中的桃木簪,窗外的月光洒在老屋的青砖上,仿佛照亮了一条布满荆棘的传承之路。
翌日清晨,林砚将手札和阴阳佩仔细收好,对林浩几人叮嘱道:“我去定远县一趟,查些明末的史料,那术士一脉的根源不查清,始终是隐患。”
定远县图书馆坐落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青砖灰瓦的建筑带着民国时期的韵味,门楣上的“定远县图书馆”匾额漆皮己有些剥落。管理员是位戴老花镜的老人,听闻林砚要查明末张献忠叛乱时期的地方史料,推了推眼镜道:“那部分史料不多,就剩几套残破的县志和一本《蜀碧》抄本,都在三楼古籍部。”
古籍部的窗户对着后院的老槐树,阳光透过枝叶洒在阅览桌上,尘埃在光柱里缓缓浮动。林砚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开线装的《定远县志》,泛黄的纸页带着淡淡的霉味,字迹是工整的馆阁体,记载着明清时期的地方沿革与大事记。他顺着目录翻到“崇祯十七年”条目,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滑动,目光飞速扫过文字。
“崇祯十七年春,张献忠部将刘进忠掠定远,县西林氏宗族率乡勇抗击,毙贼百余。后贼部术士设坛诅咒,蜀道青乌客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蜀道青乌客最新章节随便看!林氏宗族死者十之七八......”看到这段记载,林砚的呼吸骤然一滞,这段文字与手札里太爷爷的记述完全吻合。他继续往下翻,却发现后续几页竟被人撕去,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纸边,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墨痕,像是被人刻意销毁了关键内容。
他又拿起那本《蜀碧》抄本,这是清代彭遵泗所著的记载张献忠入蜀事迹的史书。翻到“术士列传”部分,果然有关于张献忠麾下术士的记载:“贼帅献忠倚重术士五人,号‘五鬼’,善诅咒、驱煞之术,其中‘墨面鬼’尤擅尸咒,曾咒杀抗贼乡绅数家......”记载到此处戛然而止,后续关于“墨面鬼”的出身、传承及结局的内容都己缺失,只在页边有个模糊的批注:“墨面鬼,姓胡,与林氏有世仇。”
“胡姓术士......”林砚喃喃自语,突然想起祠堂里那个道士身上的桃木剑,剑鞘内侧刻着一个极小的“胡”字,当时他只当是普通记号,如今想来正是关键线索。他又翻遍了其他几本史料,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关键部分残缺,始终找不到关于“墨面鬼”后裔去向和诅咒破解细节的记载。
“小伙子,这部分史料在文革时丢了不少,”管理员端着茶水走进来,放下杯子道,“听说当年有批珍贵的明末史料,被省里调去蓉都图书馆了,那里说不定有完整的版本。”林砚眼睛一亮,连忙追问:“您确定是蓉都图书馆?”老人点点头:“我年轻时在省图进修过,记得很清楚,那批史料编号是‘蜀史乙编·明末卷07’,专门记载术士与地方宗族的事迹。”
林砚立刻将史料整理好,向管理员道谢后匆匆离开图书馆。他站在巷口掏出手机,查询前往蓉都的高铁票,最近一班列车还有一个小时发车。他刚要下单,口袋里的汉剑突然微微发烫,手札也跟着颤动起来,像是在呼应某种遥远的气息。
他低头摸了摸汉剑的剑柄,“靖难”二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此时巷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一个穿灰布长衫的身影从老槐树后闪过,手里拿着的东西反射出金属光泽——竟是一枚与祠堂道士同款的黑色令牌。林砚心头一凛,刚要追上去,那身影己消失在巷尾,只留下一片被踩落的槐树叶缓缓飘落在地上。
“看来他们也在找史料。”林砚握紧汉剑,眼神变得坚定。他转身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巷子里的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三百年前的恩怨情仇。他知道,蓉都之行不仅是为了寻找史料,更可能是与那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的又一次交锋。
次日清晨,林砚驾着越野车驶离林家村。正值秋季,国道两旁的果园里挂满了金黄的柑橘和红彤彤的柿子,沿途不时能看到果农在路边摆着摊位叫卖。他原本想一路疾驰赶往蓉都,可耐不住果农的热情吆喝,也想着给蓉都图书馆的管理员带点特产,便走走停停,买了不少新鲜水果放在后备箱。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暖融融地裹着车身。林砚打开车窗,清新的果香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途经一处柑橘园时,他下车买果,闲聊中跟果农提起要去蓉都查明末史料。果农黝黑的脸上露出惊讶神色:“小伙子,查明末的事啊?那你可得去荣经县看看,过了安雅市就是,以前的查吗古道穿城而过,老辈人传着不少明末打仗的故事。”
林砚心头一动,打开导航一看,荣经县恰好在前往蓉都的必经之路上。他谢过果农,驾车继续前行。夕阳西斜时,越野车终于驶入荣经县城。查吗古道的遗迹就藏在县城老街区,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旁是挂着红灯笼的老茶馆和杂货铺,空气中飘着酥油茶的香气。
他找了家临古道的客栈住下,放下行李后便走进隔壁的老茶馆。茶馆里坐着几位下棋的老人,墙角的炭火盆上煨着茶壶,滋滋地冒着热气。林砚点了杯酥油茶,凑到老人桌前旁听。恰好听到一位戴瓜皮帽的老人说道:“要说当年张献忠过荣经,那才叫惨烈,听说他麾下有个黑面术士,在查吗古道设了个血坛,害了不少抗贼的乡勇。”
“张大爷,您说的是‘墨面鬼’胡道人吧?”旁边一位老人接话道,“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族谱里写着,当年有位林姓将军带着乡勇在古道上伏击贼兵,就是被这胡道人用邪术咒杀的,将军的亲卫带着他的佩剑逃进了深山,后来就没了音讯。”
林砚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忙插话问道:“大爷,您知道这位林姓将军叫什么吗?”戴瓜皮帽的老人抬眼看他:“族谱里没写全名,只说叫林将军,是定远人,听说他的佩剑是柄汉剑,能斩妖除煞。对了,古道尽头的二郎庙,墙上还画着他抗贼的壁画呢。”
喝完茶,林砚立刻循着老人的指引前往二郎庙。庙不大,青砖灰瓦的院落里种着两株古柏。正殿两侧的墙壁上果然绘着壁画,虽己褪色,但仍能看清将士浴血奋战的场景。壁画右下角画着一位披甲将军,手中佩剑的剑鞘上刻着“靖难”二字,与他怀中的汉剑一模一样!
壁画旁题着一行小字:“明威将军林志远御贼于此,崇祯十七年秋。”林砚瞬间愣住——这不正是林家村的游击将军吗?他凑近细看,发现壁画角落还藏着个不起眼的身影,身着道袍,脸上画着诡异纹路,正偷偷对着将军的方向结印,显然就是那位胡姓术士。
“年轻人,看壁画呢?”庙祝端着油灯走过来,灯光照亮壁画上的细节,“这壁画是康熙年间画的,老辈人说,林将军牺牲后,他的佩剑就留在了古道旁的山洞里,可惜这么多年没人找到。还有人说,每到月圆之夜,古道上会飘着穿铠甲的影子,守护着什么东西。”
林砚刚要追问,口袋里的汉剑突然发烫,剑柄上的“林氏”铭文与壁画上的佩剑产生共鸣,发出微弱的金光。他抬头望向庙外,夜色中的查吗古道泛着淡淡的青辉,仿佛在指引着什么。他知道,这荣经之行绝非偶然,林志远将军的故事里,还藏着解开诅咒的关键线索。林砚谢过庙祝和客栈老板,走出二郎庙时,阳光己洒满茶马古道。青石板路上,几位背着茶篓的当地人正缓缓走过,脚步声与远处的鸟鸣交织在一起。他握紧怀中的汉剑,知道这荣经之行绝非偶然,林志远将军的故事里,一定藏着解开林家血脉诅咒的关键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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