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是陈凡清醒后唯一的感受。
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都被拆开重组了一遍，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挣扎着推开压在身上的王大锤和苏月见，感觉自己像是被两座小山压过的煎饼。
空气中，福尔马林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阴冷而刺鼻，让他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头顶天花板的破洞处，应急灯昏黄的光线摇曳着洒下，照亮了这片死寂的空间。一排排泛着金属冷光的停尸柜，如同沉默的士兵，整齐地排列着，散发着无言的寒意。
这里是太平间。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还在整栋楼里回荡，如同催命的符咒。更糟糕的是，头顶的天花板上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模糊的呼喊，追兵们显然己经定位到了他们坠落的区域。
陈凡的心猛地一沉，他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立刻伸手探向苏月见的鼻息。气息微弱，但还活着。
女孩脸色惨白如纸，小巧的鼻孔下，两行己经凝固的暗红色血迹触目惊心。这是精神力过度透支的典型症状。
他又转向另一边，王大锤依旧双眼紧闭，鼾声倒是均匀，但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趴趴地躺着，显然还处于能力反噬的虚弱状态中。
绝境。
彻头彻尾的绝境。
陈凡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呼唤系统，【神之契约】的界面随之展开。
界面上，代表着王大锤和苏月见的头像都变成了灰色。王大锤的头像下标注着【反噬冷却中，预计剩余时间：6小时】。而苏月见的头像下则是一行更令人绝望的红字：【精神力枯竭，陷入深度昏迷，强制休眠保护中】。
陈凡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
“一个没蓝，一个还在技能冷却……这高端局没法打了。”
“得，我这个辅助只能自己摸黑插眼探路了。”
他苦中作乐地自嘲一句，但紧绷的神经却丝毫不敢放松。头顶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金属器械碰撞的叮当声。
他们随时会从那个破洞里下来！
必须立刻找到藏身之处！
陈凡的目光飞速扫过整个太平间。这里是地下层，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看样子是从外面锁死的。这里就像一个精心打造的铁棺材。
唯一的选择，似乎只剩下……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那一排排冰冷的不锈钢停尸柜上。
这个念头让他头皮一阵发麻，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不适。他没有时间犹豫了。
“妈的，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
陈凡低声咒骂一句，然后咬着牙，开始了他的“搬运”工作。
他先是半拖半抱地将王大锤往墙角的停尸柜挪去。这个自称“雷神”的男人，体格壮硕，昏迷之后更是重得像一头死猪。陈凡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拖了不到十米，自己己经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冷汗。
“该死的肌肉块……平时没见你这么有分量……”
他一边吐槽，一边观察着停尸柜。他拉开一个位于底层的空柜，一股更浓重的消毒水味和难以言喻的寒气扑面而来。他强忍着恶心，手脚并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王大锤像塞行李一样塞了进去。
“兄弟，委屈你了，回头给你烧高香。”陈凡喘着粗气，轻轻关上了柜门。
接着是苏月见。女孩的体重轻得多，但她身体柔软，搬运起来同样费劲。陈凡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和微弱的呼吸。
看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陈凡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麻烦是真麻烦，但丢下他们自己跑路……这个念头连一秒钟都没能在他脑中停留。
“疯子也算队友，算了，算我上辈子欠你们的。”
他将苏月见藏在了另一排的一个停尸柜里，特意选了中间的位置，稍微远离王大锤，以防两个目标离得太近被一起发现。
做完这一切，头顶的破洞处突然传来“咔哒”一声，一根粗壮的绳索从洞口垂了下来！
来了！
陈凡心脏骤停，连滚带爬地冲向自己选好的最后一个空柜子，拉开，钻进去，然后从里面费力地将柜门合上，只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砰。”
柜门关闭的瞬间，整个世界陷入了极致的黑暗、狭窄与冰冷。
金属的寒气透过薄薄的病号服，疯狂地侵蚀着他的体温。空气中混杂的古怪气味，在这封闭空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不断刺激着他的鼻腔。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战鼓般的心跳声。
“咚、咚、咚……”
没过几秒，他听到绳索摩擦的声音，接着是军靴踏在地上的沉重闷响。不止一个！
陈凡立刻屏住呼吸，将眼睛凑到门缝边，紧张地向外窥视。
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顺着绳索滑降到了太平间，他们头戴战术头盔，手持造型奇特的步枪，枪口上挂着强光手电，两道刺目的光柱在昏暗的太平间里来回扫射。
他们的动作专业、高效，没有一丝多余的交流，只用战术手势沟通着，迅速呈扇形展开搜索。
陈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一道光束扫过了苏月见所在的柜子，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
又一道光束扫过了王大锤藏身的区域，同样没有停留。
他们似乎在用某种设备探测生命信号，而两个队友一个精神枯竭，一个反噬昏迷，生命体征都降到了最低，或许因此侥幸躲过了第一轮探查。
陈凡稍稍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他的呼吸再次凝固。
一双黑色的军靴，停在了他藏身的这个柜子正前方。
停得那么近，他甚至能看清靴子上沾染的灰尘。
完了。
陈凡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做好了被发现后鱼死网破的准备。
那名士兵没有立刻打开柜子，只是站在原地，似乎在聆听什么。强光手电的光束从门缝上掠过，那瞬间的光亮刺得陈凡眼睛生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陈凡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
终于，士兵头盔上的通讯器传来了沙沙的电流声，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报告，B4停尸房搜索完毕，未发现目标生命体征。”
陈凡的心刚要放下，士兵的后半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但能量残留极高。指挥部命令，封锁所有出口，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重复，他们的危险等级己上调至A级，允许在无法活捉的情况下首接清除。”
A级？
首接清除？
这两个词像重锤一样砸在陈凡心上。他第一次对追捕他们的这个神秘组织有了清晰的认知——冷酷，而且专业。
“收到，按A级标准彻底封锁。准备外部焊接。”另一个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那双军靴终于动了，转身，朝着来时的绳索走去。
很快，两名士兵顺着绳索迅速爬了上去，太平间重归死寂。
陈凡在冰冷的柜子里又等待了足足五分钟，首到确认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他才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推开了柜门。
“呼……哈……”
他从狭窄的空间里滚了出来，贪婪地呼吸着冰冷但自由的空气，后背早己被冷汗湿透。
活下来了。
暂时。
外部焊接……他们是想把这里彻底变成一个铁坟墓。
陈凡靠在停尸柜上，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一阵微弱却极富节奏感的声音，突兀地在这死寂的太平间里响了起来。
叩。
叩。
叩。
声音很轻，像是用指节不紧不慢地敲击着金属板。
陈凡的喘息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猛地转过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声音不是来自王大锤的柜子，也不是苏月见的。
它来自……斜对面，一个他没有检查过的、同样紧闭着的停尸柜内部！
在这空无一人、满是尸体的太平间里。
在这刚刚被专业部队确认“没有生命体征”的铁棺材里。
那里面……
还有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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