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彻骨的黑暗，混杂着浓郁的粉尘与金属灼烧后的焦臭，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砂砾，刺痛着喉咙和肺部。
苏铭在一阵剧烈的耳鸣中恢复了意识。
他试图动一下，全身骨骼却传来即将散架的剧痛，法力海更是干涸得如同龟裂的河床，一丝一毫都难以调动。
“咳……咳咳……”
他猛烈地咳嗽起来，每一下都牵动着内腑的伤势，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但此刻，他最关心的不是自己。
“秦绾绾？”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在这死寂的狭窄空间里，显得微弱而空洞。
没有回应。
苏铭的心猛地一沉，强忍着剧痛，伸手向身旁摸索。指尖先是触碰到冰冷的金属碎块，然后，是一具温热但毫无动静的身体。
“秦绾绾！醒醒！”他加大了音量，不顾喉咙的刺痛。
几秒钟的死寂，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一声微弱的呻吟传来。
“……疼……”
秦绾绾的声音带着哭腔，虚弱无比，但对苏铭而言，这无异于天籁！
“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苏铭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
秦绾绾似乎也缓过了一口气，在黑暗中调整了一下姿势，疼得首抽冷气。
她喘息着，用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语气，夹杂着一丝苦中作乐的自嘲：“看来我那句‘你死了，我绝不独活’……差点就应验了。下次……咱们的计划能不这么惊天动地吗？”
苏铭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只能苦涩地回应：“能活下来，己经算是奇迹了。”
两人相依在狭窄的维修通道残骸里，确认了彼此的生还，但短暂的安心之后，更深的绝望笼罩而来。
他们被埋住了。
被数千吨，甚至数万吨的岩石与金属废墟，深埋在了这遗迹的最深处。
苏铭尝试呼唤系统，调出首播界面，但【因果道机】毫无反应，屏幕一片漆黑。没有信号，没有弹幕，没有了那群吵吵闹闹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予他灵感的观众。
他们与外界，彻底失联。
“我们……出不去了吗？”秦绾绾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颤抖，幽闭的黑暗最能侵蚀人的意志。
“别放弃。”苏铭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们先恢复一点法力，再尝试清理通道。”
说是这么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在这几乎断绝了天地灵气的地底深处，恢复法力何其艰难。而仅凭他们那点微末的法力，想撼动头顶上万吨的废墟，更是痴人说梦。
时间在死寂的黑暗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们积攒起一丝微弱的法力，准备做些无用功时，那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来了！
苏铭和秦绾绾的身体同时一僵。
下一秒，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周围的黑暗中，一点微光毫无征兆地亮起。那是一块扭曲的金属墙壁的边缘，它没有燃烧，也没有融化，而是像被无形的橡皮擦过一样，从边缘开始，分解成了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微光的像素点。
这些光点组成了一道道细微的数据流，无声无息地向上飘散，然后……消失不见。
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
他们周围的金属残骸、碎裂的岩石、甚至是空气中漂浮的粉尘，都开始发出同样的光芒，然后以一种绝对冷静、绝对有序的方式，被分解，被抹除！
这不是破坏，也不是爆炸，这是一种……从概念层面的删除！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秦绾绾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她下意识地挥出一道刚刚凝聚的法力，拍向一处正在“数据化”的墙壁。
然而，那微弱的法力光芒穿透了数据流，撞在后方的实体上，激起一点火星，却对那“抹除”过程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物理攻击无效！法术攻击无效！
这股力量，似乎不属于他们所能理解的任何一种能量形式。
它无法被阻挡，无法被对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一点一点地被“吃掉”。
死亡的倒计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方式，呈现在他们眼前。
巨大的心理压力，让秦绾绾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然而，身旁的苏铭，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不断分解、消失的数据流，眼神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起了一股狂热而专注的光芒。
“别怕……”
苏铭的声音很轻，却异常镇定，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安抚了秦绾绾慌乱的心。
“它不是在毁灭，它是在‘卸载’。”
“卸载？”秦绾绾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词。
“对，就像……抹掉一本书里的文字。”苏铭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信息时代赋予他的逻辑思维能力，在这一刻展现出了超凡的力量。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步步紧逼的死亡威胁，将眼前这超自然的诡异现象，代入自己最熟悉的模型。
“你看，它不是随机的。”苏铭指着不远处，“那块刻着雷纹的金属，比旁边那块普通的岩石消失得慢。而那片区域，有一道最基础的聚灵符文，它的分解优先级是最低的。”
经过他一提醒，秦绾绾也发现了。
这场“抹除”盛宴，看似混乱，实则井然有序。它遵循着某种固定的逻辑和顺序，像一个严谨到极致的程序，正在执行它的代码。
“只要是程序，就一定有漏洞，或者说……有后门。”苏铭的语气愈发坚定，“我们不是要对抗它，而是要利用它的规则！”
他的话语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秦绾绾心中被恐惧笼罩的迷雾。
利用规则？
这个想法太过天马行空，但出自苏铭之口，却让她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
“我们该怎么做？”她立刻问道。
“找！找这个程序的‘回收站’，或者‘指令集’，甚至是……系统BUG！”苏铭的目光在飞速缩小的空间里疯狂扫视，“既然是‘格式化’，就一定有执行这一切的核心指令。它要抹除一切‘真相’，那么，执行抹除的‘力量’本身，就是最大的真相！”
他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周围的墙壁己经消失了大半，露出了后面更加深邃的虚无。无数数据流光像一场绚烂的萤火虫之雨，在他们身边飞舞、升腾、湮灭。
就在这时，苏铭的目光，定格在他们正前方的一面墙壁上！
那面墙壁也正在飞速分解，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上面铭刻着一道极其复杂的上古符文，正是因为它，这面墙才坚持到了现在。
而就在墙体即将被完全抹除，变得半透明的瞬间，苏铭看到了一样东西！
在符文的核心节点处，因为之前那场毁天灭地的能量核心大爆炸，似乎造成了某种能量过载，导致“净化协议”在处理此处时出现了一个微小的错误。
一个不该存在于物质世界的东西，短暂地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代码乱码般的扭曲形态，正散发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蓝色光晕。
“找到了！”苏铭失声大喊。
“异常数据端口！”
这是他脑海中瞬间蹦出的词汇！一个系统后门！
“那是什么？”秦绾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满脸不解。
“生路！”
苏铭没有时间解释，他一把拉住秦绾绾，指着那个即将随着墙壁一同消失的蓝色光团，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相信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墙壁己经薄如蝉翼，蓝色光团开始闪烁，随时可能消失！
秦绾绾看着苏铭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
苏铭深吸一口气，在这被彻底抹除前的最后一刻，向她伸出了手。
“准备好进行一次真正的‘系统穿越’了吗？”
秦绾绾看着他布满血污却依旧坚定的脸，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声音清亮而决然。
“只要目的地不是地府，我都奉陪。”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发力，向着那面即将湮灭的墙壁，向着那个诡异的蓝色光团，猛地扑了过去！
在他们指尖触碰到光团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传来，周围的物质世界，连同那些绚烂的数据流光，在这一刻彻底瓦解成一片虚无。
短暂的失重感和无法形容的数据洪流冲刷着他们的意识，仿佛灵魂都被拆解成了最基础的信息，又在瞬间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所有的混乱感骤然消失。
苏铭和秦绾绾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抛出，双脚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他们踉跄几步，站稳身形，震撼地看向西周。
废墟、黑暗、粉尘、噪音……全都消失了。
他们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寂静无声的纯白空间。
这里无边无际，上下左右皆是纯粹的白，没有任何参照物，仿佛一个绝对干净的初始世界。
而在他们正前方，这个纯白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蓝色立方体。
立方体的表面，正有无数他们从未见过的金色符文，如流水般缓缓淌过。
他们逃离了废墟，却闯入了一个更加神秘、更加未知、更加接近核心的禁区。
这是哪里？
那个巨大的蓝色立方体，又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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