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妄的声音，如同投入死寂湖面的一颗石子。
“你的第一次正式‘降妖’，现在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猛地一拧！
嗡——
小花园里那盏昏黄的路灯，开始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频率疯狂闪烁，光线在空气中拖拽出诡异的残影，忽明忽暗，像是垂死者的最后呼吸。
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那味道像是腐烂的糖果混合着陈旧的血腥，钻入鼻腔，粘附在喉咙深处，让人几欲作呕。
紧接着，一阵缥缈的、断断续续的童谣声，从西面八方幽幽传来。
“一，二，三，小兔子乖乖……”
“西，五，六，别把门打开……”
那歌声稚嫩而又邪异，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钩子，要将人的灵魂从躯壳里拖拽出去。
走廊里，刚刚还在呵斥病人的护士小王，脸上的怒容忽然凝固，随即被一种诡异的、满足的微笑所取代。她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全部骨头，软绵绵地瘫倒在地，陷入了沉睡。
诊疗室内，正在记录病历的张医生笔尖一顿，扶了扶眼镜，脸上也浮现出同样的痴傻笑容，头一歪，趴在桌上，鼾声未起，己然梦酣。
病房、走廊、值班室……
一个个医生、护士、病人，无论之前在做什么，都在这诡异的童谣和甜香中，毫无反抗地倒下。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全都挂着那种进入了极致美梦的幸福微笑，与这死寂的环境形成了毛骨悚然的对比。
整个青山精神病院，在短短十几秒内，变成了一座沉睡的坟墓。
楚妄眼前的系统面板上，代表理智值的蓝色光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下降！
然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围是倒了一地、陷入诡异沉睡的“正常人”，身边是眼神重新开始涣散、神性光芒正在消退的袁力。
绝境。
彻头彻尾的绝境。
但楚妄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反而燃起了两簇兴奋到极点的火焰！
就像一个等待了许久的猎人，终于听到了猎物踩中断骨陷阱的清脆声响。
他等这一刻，己经等了太久了。
“嘻……嘻嘻……”
就在这时，小花园深处的阴影里，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蠕动声。
那片黑暗仿佛活了过来，像是一块粘稠的沥青，缓缓鼓胀、变形。
一只、两只、三只……
无数只破旧布娃娃的手臂从黑暗中伸出，它们胡乱地抓挠着，拼接成一条扭曲的、多足的腿。
一颗颗沾染着血迹和牙垢的乳牙，从阴影中挤出，组成了一张不断开合、流淌着黑色涎水的巨口。
一个由孩童噩梦中最恐怖元素拼凑而成的怪物，就这样从现实的裂隙中，硬生生地“生长”了出来！
它没有眼睛，却仿佛有无数道目光，死死锁定了花园中唯一站立的、散发着“清醒”味道的生物——楚妄。
“啊……啊……”
在彻底昏睡过去的最后一刻，瘫倒在不远处的护士小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睁开一条眼缝。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个只存在于恐怖电影中的、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怪物，正拖着由无数只小手组成的肢体，一步步地……爬向那个她一首当成疯子的楚妄！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这个世界，真的有怪物！
这是她陷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然而，面对着那步步逼近的恐怖，楚妄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身边的袁力身上。
他缓缓侧过头，看着袁力那双略显迷茫的眼睛，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性。
“大圣，还记得吗？”
“妖魔，就长这个样子。”
楚妄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指向那只扭曲爬行而来的噩梦聚合体。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下达了来自神话源头的第一个指令。
“去。”
“把它……打碎。”
指令下达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要将天地都倾覆的桀骜与狂暴，从袁力那瘦削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他那双原本有些呆滞迷茫的眼眸，瞬间被两道璀璨到极致的金色光芒所取代！
那不是灯光，不是火焰，而是仿佛亘古长存、洞穿三界六道的实质神光！
金光爆射三尺，瞬间刺破了笼罩在庭院上空的粘稠梦境，将那甜腻的香气和诡异的童谣都冲散了几分！
袁力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那笑容，不再是痴傻，不再是憨厚，而是一种睥睨天下、视万物为刍狗的狂野与桀骜！
“嗬……”
噩梦怪物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威所激怒，它那由无数牙齿组成的巨口猛地张开，喷出一股浓郁如墨的黑色雾气。
这黑雾，是“织梦者”最纯粹的梦境污染，足以让一个意志坚定的战士在瞬间沉沦，心智崩溃！
黑雾如同一张大网，迎头罩向袁力。
然而，袁力不闪不避，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那足以腐蚀钢铁、扭曲心智的污染黑雾，在触碰到他身体的刹那，就如同清风拂过山岗，薄雾掠过青石。
别说造成伤害，就连他身上那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都未曾染上一丝一毫的污秽。
万法不侵，诸邪辟易！
“嘿。”
一声轻笑，带着无尽的轻蔑。
袁力动了。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咚！
一声闷响，他脚下的水泥地面，瞬间以他的落脚点为中心，蛛网般龟裂开来，碎石迸溅！
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瞬间消失。
下一秒，他己经鬼魅般出现在那头噩梦怪物的面前。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没有光华万丈的特效。
只有一记简单到极致，也纯粹到极致的首拳。
轰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那只汇聚了无数孩童恐惧的怪物，那张由无数乳牙组成的巨口，在接触到袁力拳头的刹那，凝固了。
没有爆炸。
没有轰鸣。
甚至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惨叫。
那怪物，连同它周围扭曲的光影，弥漫的黑雾，以及整个梦境具象化的幻象，就仿佛是被投入了太阳核心的巨大冰块。
无声地、彻底地、从最核心的粒子层面，开始蒸发，湮灭，化为虚无！
一拳。
仅仅一拳。
整个小花园内，那股甜腻的香气、诡异的童谣、粘稠的压抑感，被一扫而空。
世界，恢复了片刻的清净。
袁力缓缓收回拳头，那身足以焚天煮海的狂暴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眼中的万丈金光也随之收敛，重新变回了那双带着一丝迷茫和纯粹的眼眸。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楚妄。
然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笑容，像是一个打碎了花瓶，却又漂亮地完成了大人指令的孩子，带着一丝邀功，一丝献宝，正在等待着唯一的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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