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禁闭很快就过去。
结界消失的那天，她推开院门，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对着水镜仔细收拾了自己。
用最贵的螺子黛画眉，拿桃花粉盖住熬夜留下的黑眼圈，连嘴唇都细细涂了一层胭脂。
身上这件内门弟子服是全新的，袖口领边的云纹用银线绣得一丝不苟。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就算摔得再惨，她苏梦瑶还是苏家嫡女，该有的体面一点都不能少。
“先去传功阁走一趟。”她在心里盘算着。
走在青石板路上，她能感觉到西面八方的视线——看热闹的、同情的、看她笑话的，什么都有。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下巴微微抬着，步子不紧不慢。
只有藏在袖子里紧握的拳头，才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传功阁建在主峰东侧，七层八角的气派楼阁。
这个时辰正是晨课，进进出出的弟子不少。
她一进门，原本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了几分。
“吴师叔。”她走到西北角的檀木桌前，对着正在翻书的老者行了个礼。
吴长老抬起头，花白的眉毛动了动：“梦瑶？禁足结束了？”
“是。”她垂下眼睛，声音轻轻的，“前些日子是弟子心浮气躁，做了错事。多亏宗门宽宏大量，今日特来向师叔请教。”
她特意选了个偏僻角落，免得被人听去谈话内容。
“《凝水诀》第三层心如止水，我练到檀中穴这里总觉得堵得慌。”她伸出手，指尖聚起一缕淡蓝色灵力，那灵力在掌心打转，就是凝不成完整的水雾，“每次运功到这里，心里就乱得厉害，根本静不下来。”
吴长老仔细看了看她掌心的灵力，捋着胡子说：“《凝水诀》最重心境。你要记住，水没有固定形状，装在什么容器里就是什么样子。心里太执着，反而失了水的本性。”
他取出一枚玉简，在上面刻了几道灵力运转的路线：“试试把灵力分成三股，轮流运转。记住要像小溪绕开石头那样，不能硬来。”
苏梦瑶认真记下每一个细节。
从传功阁出来，她转身往西边的炼丹坊走。
还没走近，就闻到各种药草混在一起的味道。
炼丹坊占地很大，分药材区、炼丹区和成品区。
她首接走向最外面的药材柜台。
“要三两宁神花，挑三年生的。”她对值守的杂役弟子说，语气平静。
等药的时候，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柜台里其他药材。
当看到角落那几株灰扑扑的草药时，心里咯噔一下。
“腐血草……”她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这玩意儿单独用能止痛，但要是和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幽魂花粉”配在一起，就能制成无色无味的剧毒，专门坏人道基。
最妙的是，中了腐血草的毒，症状跟练功走火入魔几乎一模一样，根本查不出来。
她装作随意的样子指了指：“那灰褐色的草药也给我包一份，最近总觉得经脉不太顺，说不定有用。”
杂役弟子没多想，利索地把药材分包包好。
她付了二十块下品灵石，小心地把药材收进储物袋。
正要离开，余光瞥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是以前总跟在她屁股后头转的几个内门弟子。他们显然也看见她了，表情有点尴尬。
苏梦瑶主动走过去，露出一个带着苦味的笑：“以前是我太傲了，经过这次失败，才知道天外有天。”
有个弟子忍不住问：“苏师姐，你……不恨林婉吗？”
“恨？”她轻轻摇头，眼神恰到好处地黯了黯，“修行路上，胜负本来就是常事。林婉师姐能以五灵根的资质赢我，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显得她大度，又暗指林婉赢得不简单。
她清楚地看到那几个弟子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回到住处，她立刻启动了那枚阴邪的传讯符箓。
符箓上的纹路亮起幽光，在空中投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目标接了个去黑风山脉采月影草的任务。”她把一卷玉简放在符箓下面，上面详细记着林婉的路线、来回时间，连哪里适合埋伏都标出来了，“这是她的行进路线。”
符箓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怎么处置？”
苏梦瑶的指尖轻轻划过地图上的一处峡谷：“黑风山脉边上不是偶尔会有低阶妖兽暴动吗？我要一场意外。”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不用取她性命，但要废掉她的灵根，让她……”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狠厉：“让她，活着回来。。”
她要亲眼看看林婉跌下神坛的样子。
“报酬？”
“事成之后，两千上品灵石。要是做得干净利落，再加一千。”
这个数目让符箓那头的呼吸明显一滞。
这笔钱够普通修士修炼十年，对她来说却只是储物戒里的零头。
传讯结束，她走到窗边。
夕阳正慢慢沉进云海，把天边染得像血一样红。
远处，黑风山脉的轮廓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像一头趴着的巨兽。
“林婉……”她轻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棂上划出一道深痕，“等你带着废了的灵根回来，就会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你这种蝼蚁配碰的。”
发出那道充满恨意的指令后，苏梦瑶反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平静。
好像心里那些翻腾的恶毒都跟着传讯符箓飞走了，现在就等着听林婉倒霉的消息。
她强迫自己回到“正常“的修炼生活：早上准时去听李长老讲《基础炼气诀要》，中午在膳堂跟几个面熟的弟子点头打招呼，甚至还顺手帮管药圃的师妹捡起掉在地上的玉盒。
她装得像个真心悔过、踏实修炼的弟子，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计算得刚刚好。
可这副平静的外表底下，是另一种被压制的期盼。
她的神识时刻紧绷着，注意力全在贴身香囊里那枚阴邪的符箓上。
每次打坐，灵力运转不到三个周天就卡住了——她根本静不下心来。
满脑子都在等黑风山脉那边的消息，等着听她那场复仇大戏的开场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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