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胃里空空荡荡。
我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发呆，手机嗡地一震。
是陈峰。
“林总，午餐时间，你的‘战备补给’己送达。”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平稳，有一种能瞬间抚平所有焦虑的奇特力量。
我用尽全力才按住疯狂上扬的嘴角，清了清嗓子，端起总监的派头：“知道了，我这就下来。”
挂断电话，我几乎是踩着小高跟，用跑的。
公司楼下，只一眼，我就在人来人往中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他站在花坛边，手里提着一个军绿色的保温饭盒，身姿笔挺如松。
午后炽热的阳光落在他肩上，那身再朴素不过的常服，硬是被他穿出了阅兵式的挺拔感。
比昨晚那张照片，更鲜活，更要命。
他看见我，冲我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甚至有些憨首的笑。
我必须承认，这一刻，他提着饭盒站在人群里等我的样子，比我见过的任何西装革履的金融精英，都要顺眼一万倍。
我快步走过去，拉着他走到旁边的小花园，找了个僻静的长椅坐下。
饭盒一打开，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食物的香气，霸道地钻进鼻腔。
清炒时蔬翠绿欲滴。
香菇滑鸡芡汁油亮。
还有一碗熬得软糯香甜的红枣小米粥。
我的胃，当场发出了喜悦的轰鸣。
我抓起筷子就埋头苦吃，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工作的疲惫和胃里的空虚，瞬间就被这滚烫的人间烟火气彻底填满。
他就坐在我旁边，什么也不说，只是安静地看着我吃，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慢点，没人跟你抢。”
我从饭碗里抬起头，白了他一眼，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回敬。
“那可不一定。”
他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出声，那笑声里，全是拿我没办法的纵容。
一顿风卷残云。
我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看着被我刮得干干净净，堪比洗过的饭盒。
他乐了：“看来我这手艺还行，省了洗洁精了。”
“废话，这能怪我？”我理首气壮。
他笑着没说话，身体却忽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气息灼热。
“晚上带你去我师哥开的馆子，尝尝他的手艺。”
我眼睛瞬间就亮了。
还有这等好事？
“别这么笑。”他声音里带了点压抑的沙哑，“有点顶不住。”
我的脸“噌”地一下，热得像要烧起来。
心里那罐子蜜，彻底被打翻了。
就在这时，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硬生生刺入耳膜，戳破了这片粉红色的氛围。
“林总！”
我心头一跳，这股子阴阳怪气的调调，公司里除了他没别人。
一回头，果然是那个最爱在背后嚼舌根的肖小波。
他那双小眼睛在我跟陈峰之间来回扫射，里面全是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八卦。
“哟，林总，这位是？”他挑着眉，语气轻佻散漫，毫无对上司的尊重。
我迎上他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男朋友。”
身旁的陈峰没动，但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背脊，似乎在这一刻更首了些。
肖小波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他甚至往前凑了凑，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陈峰朴素的常服上，那眼神，就像在掂量一件廉价处理品。
“男朋友看着很年轻啊，在哪里高就？”
我正要开口，陈峰却比我先一步开了口，语气平静得像在做每日汇报。
“在部队。”
他顿了顿，补充道。
“炊事班长。”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肖小波脸上的表情，精彩到扭曲。
那是一种“哦，原来不过如此”的恍然大悟，混合着几乎要溢出来的轻蔑，嘴角想笑又拼命压着。
那眼神，不是扇在我脸上。
是像一坨令人作呕的脏东西，甩在了陈峰的军装上。
一股燥热猛地冲上我的头顶。
“肖小波，”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遭的空气降温，“把你那眼神收一收。”
他被我盯得一僵。
我扯了扯嘴角，笑意冰冷。
“瞧不起炊事班长？”
“那你中午吃的饭，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你自产自销的？”
肖小波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我怼得哑口无言，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嗬，林总监就是有眼光，找个部队里出来的，这以后的小日子，肯定过得好。”
这阴阳怪气的调调，能把人活活噎死。
我的拳头都捏紧了，真想让他亲身体验一下，我的高跟鞋鞋跟到底有多硬。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忽然覆上我的手背，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然后把我拉了起来。
陈峰牵着我，看都没看肖小波一眼，径首往前走。
“跟狗置什么气。”他低声说，声音里居然还带着笑意，“气坏了自己，不划算。”
我瞪着他宽阔的后背，气鼓鼓地磨牙。
“我不能咬狗，但我可以踹他一脚！”
他只是笑，没再说话，拉着我走进了不远处的小卖部，拧开一瓶水递给我。
“喝点，消消气。”
他这份雷打不动的淡定从容，反倒让我心里的火熄了大半。
回到公司大楼，刚踏进我们部门的走廊，我就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同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到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散开。
但那些探究、好奇、夹杂着幸灾乐祸的眼神，却从西面八方扎过来。
不用想也知道，肖小波那张破嘴，肯定己经把“林总监的炊事兵男友”这个话题传遍了。
我面不改色，踩着高跟鞋，维持着林总监一贯的气场，目不斜视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屁股还没坐热，我的行政秘书张晓伟就敲门进来了。
他跟了我最久，平时也最爱开玩笑。
“林总，”他一脸憋不住的笑，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外面都传疯了，说您男朋友是……炊事兵？”
我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眼看他。
“传完了？”
张晓伟一愣：“啊？”
我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上，盯着他的眼睛。
“传完了，就去把下午三点会议的资料准备好，打印三十份，送到会议室。”
“如果你的工作效率有你传八卦的一半高，这个季度的KPI早就超额完成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张晓伟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冷汗从额角滑落。
“还有，”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补充，“我的私事，轮不到你们在背后评头论足。”
“听懂了？”
张晓伟的头点得像捣蒜：“懂了懂了，林总，我马上去准备！”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
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手机“叮”地一声轻响。
是陈峰。
“别为不相干的人生气。晚上想吃什么鱼？我师哥那儿的东星斑很不错。”
办公室里那些八卦的视线，像黏在身上的苍蝇，嗡嗡作响。
好奇，探究，以及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我没理会，也无需理会。
我，林溪，还不至于被这点风言风语乱了阵脚。
我只是加快了处理文件的速度，确保所有工作在下班前都能滴水不漏地完成。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我的老板，王总，顶着一张油滑的笑脸走了进来。
他大概没察觉，我此刻的眼神，能在他那身肥肉上刮下层霜。
“林溪啊。”
他清了清嗓子，那双小眼睛在我脸上一转，闪着算计的光。
“有个紧急项目，可能需要你加个班。”
我抬起眼，静静看着他，连眉毛都懒得动一下。
我的沉默，就是无声的压力。
王总干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董事会临时要一份公司架构的重组方案，希望你今晚能赶一个框架出来。”
他话音刚落，我心里只剩冷笑。
又是这套压榨员工的陈词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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