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光白得刺眼，路筱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将一组数据记录完毕。刚摘下橡胶手套，手机就震动起来。
屏幕上“妈妈”两个字让她心头一紧。
“筱竹啊，这周末能回来吗？你张阿姨介绍了个男孩子，在国企工作，条件很不错......”
我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试验田里新培育的杂交水稻。晚风送来泥土的清香，却吹不散心头的烦躁。
“妈，我这边实验正到关键阶段，真的走不开。”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父亲接过电话的声音：“你都二十八了，整天泡在实验室里，我们担心你......”
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上画着圈，路筱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爸爸，我现在真的没心思考虑这些。院里新培育的抗旱作物马上就要推广了，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离开？”
窗外，农科院的灯光渐次亮起，像散落的星辰。路筱竹忽然想起昨天在显微镜下观察到的种子胚芽，那么微小，却蕴含着破土而出的力量。
“可是......”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路筱竹打断妈妈的话，声音轻柔却坚定，“但我的人生不该被年龄定义。就像我研究的这些种子，每颗都有自己发芽的时节。”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路筱竹仿佛能看见妈妈忧心忡忡的表情，爸爸在一旁欲言又止。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等这个项目结束......”
挂断电话后，实验室突然安静的可怕。仪器低沉的嗡鸣声中，路筱竹靠在实验台上，望着培养皿里嫩绿的幼苗出神。
也许在父母眼中，她就像这些关在恒温箱里的植物，需要被安排在最适宜的环境里。但他们不明白，有些种子注定要野生长，在风雨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土壤。
手机屏幕暗下去前，路筱竹瞥见锁屏照片——那是她在西北荒漠考察时拍的，一株在戈壁滩上顽强生长的沙棘。当时同行的老教授说，这种植物能在最贫瘠的土地上开出花来。
路筱竹想成为那样的植物。
兽世器材时，路筱竹发现笔记本里夹着张字条，是学妹留下的：“师姐，这你相亲成功哦。”后面画了个俏皮的笑脸。
也许在旁人看来，路筱竹这个农科院里最年轻的研究员确实该考虑成家了。但每当她抚摸着手掌上因长期试验留下的薄茧，闻着身上洗不掉的消毒水气味，就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最真实。
而现在，路筱竹依然在寻找属于她的路。
电梯下方的数字不断跳动，镜面门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也许明天该去试验田走走，她想。至少在那里，一株植物不会因为二十八岁还没开花就被认为失败。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远方城市灯火的气息。路筱竹回头看了眼农科院大楼，那些亮着的窗户像守望的眼睛。总有一天，她会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就像每一粒种子，终会找到属于它的春天。
两天后。
实验室里，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在实验服上晕开深色的印记。路筱竹抬手抹了一把脸，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显微镜下的样本。这是第三十九次尝试培育抗旱水稻，前三十六次都以失败告终。
“筱竹，还不休息？”实验室门口传来张教授温和的声音。
路筱竹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教授，我想再观察一会儿这个样本的生长情况。”
“行，不过还是要休息休息，注意身体。”张教授转身轻轻关上门。
“嗯，好嘞。”
窗外己是夜色深沉，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转的轻微嗡鸣。我小心地将培养皿放回恒温箱，记录下今天的观察数据。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植物的生长特性、土壤成分分析，还有她随手画下的改良方案草图。
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不禁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的日子 。那些跟着外婆在田间奔跑的时光，那时觉得脚下的路能通向任何想去的笛梵。让她对土地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感。外婆总说：“竹子啊，土地是最诚实的，你付出多少，它就回报多少。”
现在想来，外婆说的对，就像眼前这些水稻样本，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它们就能在恶劣环境中顽强生长。这种顽强的生命力，总让她想起那些在石缝中挣扎求生的野草。
回到实验台前，路筱竹继续整理今天采集的数据。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脑海中却浮现出前几天在古籍中看到的记载：远古时期的人类，仅靠最原始的工具就能培育出可使用的作物。他们是如何做到的？没有现代科技，没有精密仪器，全凭对自然的观察和经验的积累。
有时路筱竹会做梦，梦见自己置身于一片原始森林，带领着族人开坑荒地，播种收获。那些梦境太过真是仿佛她真的曾经在那个时代生活过。醒来时，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泥土的触感。
“又在发呆？”学妹伊雪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递给她一杯，“你都连续工作二十多个小时了。”
我接过咖啡，苦涩的香气让她精神一振。“只是在想，如果把我们现在的农业技术带到古代，会发生什么。”
伊雪笑了：“那你岂不是成了远古时代的神农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望着培养皿中顽强生长的嫩芽，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
培养皿中的幼苗在特制的营养液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她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农科院的第三个通宵，她己经连续工作了七十二小时。
实验室里只剩下她一人。完成最后一份实验报告时，视线己经开始模糊。路筱竹撑着实验台想要站起来，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仿佛听见了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呼唤——
“鹿......鹿......"
那声音缥缈而急切，带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期盼。
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转的嗡鸣声和她的呼吸声。窗外，城市的灯火早己熄灭，连最勤奋的夜鸟也停止了鸣叫。路筱竹伸手去够桌上的咖啡杯，却发现杯子早己空空如也，只剩下杯底一层褐色的痕迹。
“再坚持一下就好。”她对自己说，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虚弱。
路筱竹的视线开始模糊，那些熟悉的衣切轮廓在眼前晃动、重叠。试管架上的玻璃器皿反射着惨白的灯光，像是一双双窥探的眼睛。她扶着实验台想要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技艺的碎片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返涌：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她指着远山告诉她，他们的祖先就住在那些山洞里；大学时在图书馆翻阅的那些关于远古部落的文献；还有上周在基因测序中发现的异常序列，那些与现代作物截然不同的基因标记......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路筱竹不得不闭上眼睛。黑暗中，她仿佛听见了风声，不是城市里那种被高楼切割过的风，而是旷野上毫无阻碍呼啸而过的风。风中夹杂着陌生的语言，像是远古的呼唤。
“路研究员？你还好吗？”
同事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实验室的灯光在她眼中碎裂成千万个光点，像是夏夜旷野上的萤火。
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但路筱竹己经感觉不到疼痛。最后的意识里，她听见了急救推车的声音，还有同事焦急的呼喊。但这些声音都越来越远，最终被另一种声音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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