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只是单纯地为一句听不懂的话感到无措。
不过他的困惑和惶恐，与我何干?
最终我只是生硬地扔下一句：“跟你没关系，走你的路。”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进教室，那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变得更加具体，所有的低语和目光都有了清晰的落点。
我缓步走向自己的座位，而颜凛站在我身后，像只迷途的羔羊，茫然无措。
“你的位置，在那里。”我微微侧头，用指尖向斜后方的位置点了点。
他像是得到了指令，立刻点头，顺从地、小心翼翼地绕过其他桌椅，在那个位置上坐下了，背脊挺得笔首，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刚转回头，邻座的女生温婷侧过身，撅着小嘴问我：“姝姝，你没事吧？怎么会……跟他一起来学校啊。”
她纤细的眉毛紧蹙着：“是不是司叔叔，为难你了?”
周围的同学互相交换着‘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向我时充满了同情。
我正要开口，却被上课铃精准截断。
“叮——”
教授步入教室，开始讲解毕业项目最终评审要点。我翻开笔记，却能感觉到斜后方那道目光，始终固执地烙在我的侧脸上。
课程过半，教授拍了拍手：“好了，最后这部分数据建模，需要小组协作完成。老规矩，自行组队，下课前把分工报给我。”
教室里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桌椅移动声和招呼声迅速响起，同学们都各自围成自己的小圈子。
唯有颜凛。
他下意识地迈步、移动桌椅，想融入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小组。却没想到，他刚靠近那组人，原本热烈的讨论声便瞬间冷却，背脊转向他，电脑屏幕被不着痕迹的合拢，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看他，只有冰冷的忽视。
他就那么站在原地，双手揪住衣角，垂下头，微微撇嘴，神色满是落寞。
最后，他巴巴地望向我。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拒绝和他的眼神交汇。可他那孤零零的身影还是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真是……碍眼。
他这副任人欺凌的窝囊样子，像一块污渍，弄脏了我的视野。
我微微向后靠向椅背，侧过头，目光越过肩膀，落在那道孤立无援的身影上。
我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足够让所有人都清晰听见。
“颜凛。”
他抬起头，水雾般的眼睛看向我。
我随意朝他勾了勾手指。
“过来，我们组缺人。”
在全班或明或暗的注视下，他愣了一下，满眼的难以置信，几乎是踉跄着快步穿过桌椅，走到我身边。
我没有看他，用笔尖随意点了点身旁的空位。
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我抬起眼，目光平静的扫过他们。
“别多想，颜凛前几天摔坏了脑子，之前的事都记不清了。”
话音落下，所有惊讶、好奇、探究的眼神都齐刷刷投了过来。
温婷先愣了愣，随即立刻放下笔凑过来捧场：“oh my god ，我们姝姝就是大气，不计前嫌，这举动也太迷人了。”她挽起我的手臂，想要亲吻我的脸颊。
颜凛紧盯着温婷的嘴，下颚线紧缩，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下一秒他忽然将嗓音放大：“你们好啊，我是新颜凛，不是之前那个旧颜凛。”
温婷被这突如其来的介绍吓得一哆嗦，手松了松，最终没有亲上我的脸。
“新颜凛，你怎么咋咋呼呼的，刚刚看你不是挺斯文的吗？”
我轻轻抚了抚温婷的后背：“好了，要开始讨论数据建模了，不然下课了。”
小组讨论重新开始，我和其他组员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没人指望失忆的颜凛能帮上什么忙。
“颜凛，”我指了指那叠最基础的原始问卷，“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些数据按编号顺序排好，别弄乱就行。”
这是最简单，最不会出错的活，几乎不需要动脑，纯粹是不想让他添乱。
颜凛接过那叠纸，非常认真地点头：“好。”
他安静地坐在一旁，开始整理那叠问卷。
然而，他的安静只持续了一小会。
很快他就凑到离他最近那个组员旁边，睁着那双清澈又无知的眼神似懂非懂的听着，然后非常真诚地夸赞：“哇，你好厉害呀。”
过了一会他又挪到温婷旁边，看着那些复杂的线条，小声赞叹：“哇，你这个图画得真好。”
他对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工作，说出一段毫无内容的夸奖。
“妹妹，你这个公式写得真整齐。”
“你的思路好清晰呀。”
“……”
他的夸赞虽然生硬，竟然让组员们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似乎变得轻松了一些。
我也并未感到不适，就像是主人默许宠物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
下课铃响起，我们小组也刚好完成了全部工作。
教授巡视一圈，最后停在我们组旁边，看了看我们清晰的分工图，和整理的井井有条的数据，点了点头。
“嗯，姝魁，你们这组效率很高，完成的也很规范，基础数据整理的特别清晰，省了不少事。”
被教授当众表扬，组员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颜凛立刻看向我，那眼神亮晶晶的，连整理好的问卷都往前推了推，像在等待我的认可。
我眨了下眼，装作没有看见，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忽略了他那副求表扬的姿态。
他满心欢喜的等了几秒，却没等到回应，推过来的问卷又轻轻往回拉了拉，嘴角悄悄抿了抿。
温婷在旁边用胳膊碰了碰我：“诶，姝姝。我怎么觉得颜凛那性格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但是那副德行还是没变，一首在看你，眼珠子都快看出来了……”
温婷朝颜凛狠狠瞪了一眼，对他低声吼了句：“别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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