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当日，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块浸了水的抹布，压抑得让人心慌。考场外，人山人海，家长们翘首以盼的眼神，如同密集的探照灯，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充满期望与焦虑的网。考生们面色凝重，有的还在临阵磨枪，嘴里念念有词；有的则故作轻松，眼神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陈卫东和父母一起来的。李素珍一遍遍地帮他检查准考证、文具，嘴里絮叨着各种注意事项。陈建国依旧沉默，只是在他走进考场大门前，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那一下，很重，没有任何言语，却仿佛将所有的嘱托和力量都拍了进去。
走进戒备森严的考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冰冷的桌椅，肃穆的气氛，墙上无声走动的挂钟，都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陈卫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眼睛，在心里将王老师最后叮嘱的注意事项和重要公式又过了一遍。
铃声如同丧钟，骤然敲响！试卷下发，“哗啦”的纸张摩擦声，像无数把小小的匕首，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
战斗开始！
陈卫东拿起笔，投入到与试卷的搏杀中。语文基础、阅读理解……他小心翼翼地应对着。遇到熟悉的题型，他心中稍定；遇到棘手的难题，冷汗便瞬间渗出额头。他谨记王老师的教导：“先易后难，保证拿到所有该拿的分。”
时间像沙漏里的沙子，无情地流逝。数学卷是真正的硬仗。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他还能勉强应对，到了后面的大题，那些复杂的图形和函数，仿佛张牙舞爪的怪兽，对他发出无声的嘲弄。他的大脑再次出现了熟悉的滞涩感，思路像被困在迷宫里的老鼠，西处碰壁。
“来不及了……又要考砸了……” 恐慌的魔爪再次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的手开始发抖，笔尖在纸上划出凌乱的痕迹。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这道压轴题时，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过窗外。考场设在三楼，窗外是学校空旷的操场和一排高大的白杨树。就在那排白杨树后面，远远的，隔着操场和铁丝网，在校门外的人群边缘，他看到了一个极其熟悉、却又意想不到的身影！
是父亲！陈建国！
他没有像其他家长那样挤在门口，而是独自一人，像一棵沉默的青松，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正远远地、静静地望着考场的方向！隔得太远，陈卫东看不清父亲脸上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穿越了喧嚣的人群，穿越了空旷的操场，精准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一刻，父亲拍在他后背那沉重的一下，父亲深夜放在他桌边的牛奶，父亲所有沉默的付出……像一股汹涌的热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的恐慌和放弃的念头！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他猛地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排出脑海。他重新看向那道难题，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和专注。他回想起王老师讲过的类似题型，回想起那些挑灯夜战啃下的硬骨头……原本混乱的思绪，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瞬间变得清晰！
辅助线！对！就是这里！他手中的笔再次动了起来，流畅而坚定，像一名终于找到敌人破绽的战士，发起了决绝的反击！
终考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陈卫东恰好落下最后一个句点。他放下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像打了一场耗尽所有精血的恶战。他没有像其他考生那样急切地对答案，或者欢呼雀跃，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窗外父亲刚才站立的方向，那里己经空无一人。
心中没有如释重负的狂喜，只有一种激战过后、尘埃落定的虚脱与平静。他尽力了，真的尽力了。无论结果如何，他对自己，有了一个交代。父亲那遥远而沉默的凝望，是否真的给了他神奇的力量？这场倾尽所有的搏杀，最终的战果将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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