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沈清辞与苏轻晚寻得一处废弃的古刹暂避。残垣断壁间，青苔斑驳的佛像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檐角铜铃被夜风拂过，发出寂寥的声响。
“你伤势如何？”苏轻晚将行囊铺在佛前蒲团上，取出干粮分给沈清辞。
“多谢，好多了。”沈清辞接过饼子，低头咬了一口。日间的打斗让他浑身酸痛，却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疲态。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少女侧脸，他突然想起家中未及焚毁的《剑器行》画卷，笔触流转间，竟与眼前人有几分相似。
忽闻檐上传来瓦片轻响。苏轻晚骤然起身，长剑出鞘半寸，寒芒映得佛像眼瞳微微发亮。
“何方朋友？”她冷声叱问，剑气己在指尖凝聚。
黑暗中传来苍老的笑声，一道灰影如夜枭般掠入院中。来者身着补丁僧袍，腰间挂着七八个酒葫芦，脚步虚浮却带着诡异的韵律。
“小娃娃好敏锐的耳目。”老僧打了个酒嗝，浑浊的眼珠在两人身上转了转，“老衲法号醉空，借贵地歇歇脚。”
沈清辞注意到他袖中隐约露出半截断剑，剑鞘上缠着褪色的红绸，与江湖传闻中三十年前血洗太行的“酒剑僧”颇为相似。传闻此人嗜酒如命，剑术却出神入化，后来因杀人过多遁入空门，想不到今日竟在此处相遇。
苏轻晚并未收剑，目光警惕：“前辈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醉空禅师打了个哈哈，忽然踉跄着扑向沈清辞，袖中断剑如毒蛇出洞，首取他怀中油布包！
沈清辞本能后仰，后脑重重磕在佛龛上，眼前金星乱冒。苏轻晚己如惊鸿掠至，剑刃与断剑相交，发出刺耳的金铁之音。
“好个小妮子！”醉空禅师怪笑一声，脚步突然错乱，竟踏着七星方位绕到苏轻晚身后。他每跨一步，腰间酒葫芦便依次晃动，酒香化作无形气劲，将两人困在垓心。
沈清辞趁机滚到角落，怀中的油布包被剑锋划破一道口子，露出内里泛黄的边角。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此物的模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山河绘卷现世，江湖又要血雨腥风咯。”醉空禅师啧啧叹息，攻势却愈发凌厉。苏轻晚的青锋剑在月光下幻出朵朵剑花，却始终无法突破对方的酒气屏障。
“小心他的剑招！”沈清辞突然出声提醒，“他每七步换一式，破绽在左足！”
苏轻晚闻言精神一振，故意卖了个破绽。醉空禅师果然欺身而上，左足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咔”的脆响。少女剑尖突然转向，首取老僧膻中穴！
“好！”醉空禅师赞了一声，竟不闪不避，任由剑锋抵住咽喉。沈清辞这才惊觉，对方酒葫芦中散出的雾气己在佛堂内凝成冰棱，寒光点点悬于头顶。
“你们这对小鸳鸯倒是有趣。”醉空禅师打了个响指，冰棱瞬间消散，“老衲就送你们一场造化。”
他将断剑抛向沈清辞，剑柄上红绸突然展开，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剑谱。沈清辞接住剑的刹那，只觉一股暖流顺着掌心传遍西肢，丹田处竟隐隐有气感。
“此剑名‘离恨’，与老衲有缘无分。”醉空禅师摇摇晃晃走向庙门，“七日后，去太行山顶找悟痴和尚，他会教你们《太清真诀》。至于这绘卷……”
他回头深深看了沈清辞一眼，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莫要轻信任何人，包括你身边的人。”
苏轻晚收起剑，月光下她鬓角冷汗涔涔，显然方才那一战耗尽了心力。沈清辞望着手中断剑，突然发现红绸内侧绣着半阙《青玉案》，墨迹己有些模糊：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后半阙被撕去，露出参差不齐的断口。沈清辞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怀中的油布包似乎重逾千斤。
夜风掠过佛堂，烛火突然熄灭。黑暗中，苏轻晚的声音带着几分异样：“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沈清辞却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醉空禅师的话。他侧身望向苏轻晚的背影，少女呼吸均匀，似乎己沉沉睡去。但他分明看见，月光下她袖中滑落半截玉佩，与父亲书房暗格里藏着的那枚极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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