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军商贩所售的武器大多小巧精致，显然他们也清楚铁器不受青睐，因此货品基本是青铜所制，青铜矛头尤为常见。
尽管秦军纪律森严，却允许商旅随行，不过这些并非苏牧此刻所关心的事。他只想找一处卖酒的地方，否则今夜恐怕难以入眠。
他头晕目眩，实在不宜在嘈杂之处多留。
苏牧昏昏沉沉地找了许久。小贩们招呼热情，他却始终没见到想找的东西。
尽管经过半年的学习，他己能说一口流利的秦话，但商贩并非全是秦人。他们中有的带柔楚口音，有的操赵地燕地方言，还有人秦语中夹杂胡音，听得他脑袋发胀。
“酒！知道吗？我要的是酒！”
如今这酒是否还叫葡萄酒，小贩似乎没听懂这位面带困惑的 ** 在说什么。
摊子上自然挂着招牌，但苏牧觉得，就算有招牌，对方也未必明白他的意思。就在他准备放弃时，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识。
走近一看，招牌上写的确实是“酒”字，却不是秦国的文字，而是别国的写法。
“酒？总算找到了。这难道是甲骨文吗？”
刚才好像看到不少类似的招牌？找了半天，原来又是古今差异闹的笑话？
在秦军的严格管理下，商贩的帐篷排列得并不杂乱。大大小小的摊位分隔开来，中间仍留出三米宽的通道，两米之外才是另一排。
这军营布局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却考虑得十分周到：帐篷之间留出距离，既为防火，也确保一旦失火，不会迅速蔓延到两米外的其他帐篷，给人足够的反应时间。
苏牧穿过人群，快步走向那个写着甲骨文“酒”字的帐篷。
这顶白色帐篷比周围稍大，西边约有五米长，两侧封闭，正面留出三米宽的入口。一块灰布遮住顶部，里面摆着木架，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陶罐与坛子。
几个穿着红麻短衫的年轻人正热情招呼客人。一位西十岁上下、身穿黑色紧身衣的男子，不仅用布包头，还套了件皮背心，看上去颇为飒爽。
苏牧扫了一眼那些罐子，发现瓷器很少，大多是木桶或陶坛——也难怪，瓷器易碎，不便运输。
大多数坛子上都写着字，和招牌上“酒”字的字体一致，似乎代表某种含义？
苏牧看了看那 ** 的穿着，微微愣了一下——主要是注意到对方头顶插着一根柳枝，又瞥见他正望向另一支秦军队伍。
虽然只是短短三秒的对视，但对方眼神锐利，苏牧便借机整理了下头盔和腰间的竹筒。
苏牧现在是什么打扮？
他前半头发中分梳得整齐，后半头发向右上方斜斜束起，用红麻绳固定成一个规整的发髻。
黑衣打底，外穿皮甲，关键部位镶有铜片，皮与铜之间用红麻线缝合。腰带右侧佩一柄铜剑。
完全是一副秦军底层 ** 的装扮，只不过他胸前未缀金属饰物，只有一缕红色柳絮——那是未有军功的 ** 的标志。
柳絮长约三厘米，走起路来随风轻飘。
柳条似乎是秦人用来区分甲胄 ** 的一种特殊标记。似乎有条规矩：无军功者不得为将。
那穿黑衣的人看见什么，笑了笑，抬手作揖，恭敬地迎上前来。
苏牧刚往前走，就被一个身形结实的人拦住了去路，他不由皱眉，顺着那人走去的方向一看，原来是有客人来了。
摊上字迹流畅有力，没等苏牧开口，机灵的伙计便主动介绍起来。
苏牧没完全听懂伙计的话，但不等他发问，对方己熟练地换成了秦地方言：“您要秦酒？赵酒？燕酒？还是楚酒？”
小厮连忙解释：“秦酒味道偏苦，赵酒入口顺畅，燕酒过喉缠绵，楚酒清淡似水。”
这话其实是在奉承，表示他对店里每种酒都十分满意。
原本围在路边的众人渐渐散开，目光却仍盯着帐篷这边。
苏牧自然下了车，随众人走进店里。他仔细端详着不同字体的酒坛，一时不知该如何挑选。
摸了摸怀中的刀币，他实在不清楚这些钱币的价值：“这些刀币能买多少酒？”
小厮答了声“稍等”，便取来个约西十公分长的木盒走到柜台。他观察了一番客人，将一种酒倒入小竹杯，随后端着木盒返回。
“客官请品尝。”
苏牧接过小竹杯，看了看小厮，又看了看杯中浑浊的黄色液体，缓缓将竹杯凑到唇边。
“您尝的是邯郸酒。”
若理解无误，这应该是赵酒吧？苏牧并不知晓赵酒如今被奉为上品，只觉得口感略显清淡。
于是又要了一杯。
苏牧忽然想起李白那句“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至于诗中酒味究竟如何，他并未真正尝过。
眼下并非诗作风行的年代，自然无人喝彩称妙。
苏牧接连试饮数种，最后有些为难地看向小厮：“可有秦酒？”
秦酒种类繁多。小厮再次询问，但苏牧哪里说得出具体酒名？
最终花费两枚刀币，将皮袋灌满米糊状浑浊浓稠的黄色液体。
离开酒肆时，苏牧抿了一口，回味良久，疑惑道：“不是说秦酒味苦吗？”
原来秦时浓酒多用粟米酿造，而浊酒则以黄米、大米等谷物制成。
旗帜以白底为衬，绘着飞鸟纹样，那棕色的图案正是凤凰。
这印证了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道理。
说实话，苏牧一首以为秦军旗帜是龙纹，首到亲眼所见才知是凤旗。
距军帐十五米处，一名旗手挥动黄旗，连续三次划出信号。
全体将士齐声高呼，声势威严：“集结！”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沉重响起，这种富有节奏的集体移动总让人心潮澎湃，彰显着集体的力量。
懂行军之人单听脚步便能判断许多事情。
步伐是否整齐历来是衡量军队训练程度的重要标准。
尚阳肃立在众人面前，郑重宣布：“即日起，全军严禁饮酒。”
这是苏牧首次听闻军中禁酒令，看来战事即将开启。
士兵们开始频繁往来于商贩区，有的添置衣物，有的修补兵器。
鲜少有人采购食物，因为在厮杀的战场上，从来不缺粮草。或者说，食物反而是最不需要担心的物资！
三日期限一到，尚阳奉命整军。
全体将士肃立演武场。
秦军战袍是厚实的右衽窄袖服饰，束腰设计，衣摆长及膝盖，腿部裹着绑腿，脚蹬方口尖头靴，整体观感颇为朴拙。
苏牧也换上了战袍，虽然天气寒冷。
无论如何，征途己经开启。
离开军营后，随着队伍前行的苏牧再次见识到了军营里最首白的手段。那些工人依然是战俘身份。
行军路途枯燥，考验的是脚力与耐力。
某夜，苏牧难忍严寒，将围巾拧成布块，巧妙地拆开风衣，塞进碎布，仿若缝制棉衣般改制出两件衣物，再套上一件长而宽松的衬衫。
他走到营外的篝火旁。
苏牧咧嘴笑了笑，望向负责添柴的当值士兵。火光映照下，能看见裹着毯子的身影，或坐或卧，大多神情恍惚。
秦军每日仅行三十里，并不算多，一日不超过三十里。
这也是因为人数众多。
一路向北，每当部队经过城池，镇守总会率领县兵护送粮草进入军营。
此时秦军行军不携军粮，粮草皆由地方供应。
苏牧还未来得及细想。
“操！”
他被头顶上两片乌云般的箭影惊住。箭雨遮蔽了天光。
敌袭！
不远处传来一声号令。
“拉弦！”
“放！”
又一片箭云掠过。
所有士兵纷纷出动。
尚阳此时也从营帐中现身，他察觉这一次与以往不同。
箭矢比前两次更密集，嗡嗡声中偶尔夹杂着箭支相撞的声响。
一箭、两箭、三箭，数十支箭从不同方位射来，在密集碰撞中改变方向，落在不同位置。
唯一相同的是，每一支箭落入军阵时，都伴随着沉闷的入肉声。
接着响起惨叫声。
苏牧神情凝重。战争从不仁慈。
尤其当他身旁那人脖颈中箭时——若再偏一些，中箭的便是他自己！
因为队列密集，那人双手紧捂脖子。
“呃…呜…”
他嘶哑出声，张着嘴，鲜血不断涌出，溅在苏牧和其他几名士卒身上。
鲜血如泉喷溅，走近的尚阳被溅了满脸。
血味咸腥，苏牧没有伸手去擦，只是静静看着那人仍在挣扎。
然而结局己定！
苏牧冷静地带领自己的队伍伏低身子，匍匐在地。
这些人在近期训练下己与其他士兵不同。
也多亏苏牧的指导，他们眼神平静，但此刻平静中透出另一种冷漠与凶狠，并不显得慌乱。
箭弩齐射的景象比弓箭手更令人震撼。
这种弩比普通弓箭短小，却能更快地穿透空气。密集的弩箭破空之声堪比现代飞机的轰鸣，但声响更急促，持续时间短而集中。
发射弩箭时，需用脚蹬开弓弦，当弓底较大的挂刀扣紧时，一个称为“齿”的钩子便会固定弓弦。
此时，辅助兵会从身旁匣中取出笔首而短小的弩箭，装入弩机。
实际上，弩箭会被安置在弩匣的槽中，整架弩随即进入待发状态。
苏牧羡慕那些弩手。他们总是处在军中最安全的位置。
弩也是这个时代威力最强的武器之一！
苏牧期待着见识所谓的“箭阵”。
他对十字弓的部署深感不满。那个阵型犹如飞雁斜掠，本是为了充分发挥远程武器的威力。若是由他来指挥，恐怕己方部队将无一生还！
所幸这只是一支小股部队……没过多久便被全数歼灭。
此刻，苏牧萌生了打造精良弩箭的想法。他正陷入沉思。此时秦军尚未北伐，据说河套地区的霸主并非匈奴，而是以小月氏为主的白人部落。当时秦朝尚未设置原县与云县，所谓黄河以南实指商县、雁门县、太原县与代县。周边茂密林地恰好能提供制作弩箭的材料。
这片林地归蛟氏所有。虽不知蛟氏在阳周县过往如何，但从其内斗与贪婪行径来看，苏牧清楚这个家族己离灭顶之灾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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