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行的灯光，像淬了金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在傅司寒的视网膜上。
台上，那个戴着半边鎏金面具的女人，正跳着他烂熟于心的惊鸿舞。
水袖扬波，腰肢折柳。每一个回旋，每一次颔首，都精准复刻了他记忆中那个被他亲手打碎的梦境。
三年前，他将跳这支舞的女孩，像丢一件旧衣服般，丢给了他的死对头，陆家那位以暴戾著称的二少爷。当时他说了什么？哦，对了——“一个玩意儿，陆二少喜欢，拿去就是。”
他甚至没去看她瞬间惨白的脸。
此刻，舞至绝艳处，乐声骤歇。
满场寂然，落针可闻。
傅司寒猛地站起身，昂贵的丝绒座椅在他身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几步跨上台，在无数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攥住女人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那是当年将她“赠与”陆家的凭证。刺耳的撕裂声响起，纸屑纷纷扬扬，落在他和她之间。
他眼底是翻涌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猩红，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苏妍……跟我回去。”
女人停下了舞姿，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早己预料到这一幕。
她抬起另一只未被禁锢的手，指尖慢得近乎凌迟地抚上脸颊，触碰到那冰冷的鎏金面具。
然后，在傅司寒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目光中，她缓缓地、缓缓地将面具摘了下来。
灯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照亮了面具下的真容。
——半边脸，肤白如玉，眉眼依旧是他记忆深处惊心动魄的轮廓。
而另外半边，从颧骨到下颌，是一片狰狞扭曲的烫伤疤痕，像是一幅绝美的画卷被烈火残忍地舔舐过，留下了永久的、触目惊心的烙印。
她看着他眼中瞬间崩裂的震惊、痛楚，以及那几乎要溢出的悔恨，忽然笑了。那笑容绽放在完好与残破的交界线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美丽。
“傅总，”她的声音清冷，如同碎玉投盘，却字字如冰锥，刺入他心脏，“您认错人了。”
傅司寒僵在原地，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开，仿佛他抓住的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女人不再看他，她转身，将那张残破却依旧挺首的脊背对着他，走向台下阴影处。
那里，一个身着黑色中式礼服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气度雍容，深不可测。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接过了她递过去的那张鎏金面具，动作熟稔亲昵。
傅司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那个男人。
新晋赌王，谢倾澜。一个连他傅司寒都需要费力仰望、谨慎结交的名字。
女人将手轻轻搭上谢倾澜的臂弯，两人相偕离去，再未回头。
只留下傅司寒独自站在璀璨的灯光下，站在那片纷纷扬扬的纸屑中，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小丑。
他后来翻遍了整座城，掘地三尺，几乎疯魔。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个他遍寻不着的、被他亲手抛弃的苏妍，此刻正坐在全城最顶级的私人俱乐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
谢倾澜将一杯温热的红茶递到她手边，声音带着笑意：“解气了？”
苏妍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
“这才刚刚开始，”她抿了一口茶，轻声说，“他欠我的，得一笔一笔，亲手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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