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流光彻底消散在冰冷的宇宙中，不留一丝痕迹。
主屏幕上，那尊银白色的神之代行者，胸前那道转瞬即逝的乱码“BUG”，也己恢复如初，光洁得仿佛从未受损。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利维坦号指挥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末日的丧钟，一声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它们与林婉压抑不住的低声啜泣交织在一起，将悲伤与绝望的气氛渲染到了极致。
秦武，那个永远爽朗大笑，永远冲在最前面的男人，没了。
他用生命，在神明那完美无瑕的画布上，划出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口子。然后，这道口子也消失了。
希望，刚刚燃起一秒，就熄灭了。
蒋生站在指挥台前，身体僵硬得像一尊雕塑。他没有看屏幕上那冰冷的敌人，也没有看周围失魂落魄的船员，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依旧停留在秦武化作光芒的那一瞬间。
自责，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身为总指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用最惨烈的方式去验证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回放。”
蒋生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总指挥……”身边的操作员声音颤抖。
“我说，回放！”蒋生猛地转头，双眼布满血丝，那眼神中的痛苦和偏执让操作员心头一颤，立刻执行了命令。
主屏幕上，画面倒转。
秦武驾驶着冲锋艇，化作一道血色流光，义无反顾地撞向神之代行者。
没有爆炸，没有能量冲击。
就在接触的刹那，神之代行者胸前，那片银白色的装甲突兀地闪烁了一下，变成了一团无法被识别的、混乱的数据乱码。
——BUG！
蒋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那团只存在了不到零点一秒的乱码，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为什么？
为什么会产生BUG？
它能抹除概念，抹除物理法则，为什么会被一次自杀式攻击干扰？
“数据分析！把那一瞬间的所有数据都调出来！”蒋生几乎是在咆哮。
另一侧，萧辰早己在做同样的事情。他脸色苍白，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出现了残影，无数数据流瀑布般在他面前的屏幕上刷新。
然而，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怎么样？”蒋生转头看向他，这是他第一次，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宿敌身上。
萧辰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脸上的表情从自信，到茫然，再到一丝……崩溃。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看着自己屏幕上满是“无法解析”、“悖论”、“逻辑冲突”的红色警告，喃喃自语。
“无法解析…没有能量规律，没有逻辑路径…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悖论。”
萧辰猛地抬起头，失神地望向蒋生，眼神中充满了自我怀疑和巨大的震撼。
“我输了…我的整个世界…都输给了那个莽夫的自杀冲锋。”
他的话语很轻，却像一枚重磅炸弹，在死寂的指挥室里炸响。
绝对理性的代表，衔尾蛇的智囊，亲口承认自己的理论体系，在秦武那看似毫无意义的冲锋面前，彻底破产。
蒋生心中一震，萧辰的失败，反而印证了他内心深处那个疯狂的猜想！
问题不在于能量，不在于武器，而在于……行为本身！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他因过度用力而冰冷的手。
是林婉。她己擦干了眼泪，俏脸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蒋生，秦大哥他…他用生命给我们看了一次。”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颤抖，却充满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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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蒋生脑海中所有的迷雾！
看懂……
是啊，要看懂！
蒋生的视线再次回到主屏幕，那段影像被他放慢了无数倍，反复播放。
秦武的冲锋。
没有战术目标。
没有能量增益。
甚至没有对敌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物理伤害。
从“绝对理性”的角度分析，这是一次“零收益”的行为。是纯粹的、不求任何回报的【守护】与【牺牲】。
神之代行者的强大，在于它能理解并抹除一切“有逻辑”的存在。
我们的战舰，有攻击逻辑。
我们的武器，有伤害逻辑。
我们的战术，有效益逻辑。
所有这些，都在它的计算之内，所以它可以轻易地将其“概念”抹除。
但秦武的行为呢？
那是一个父亲，为了守护身后女儿的未来，而发起的决死冲锋。
那是一个士兵，为了给战友创造一线生机，而进行的自我毁灭。
这里面没有逻辑，没有收益，只有纯粹的、滚烫的情感！
是爱，是守护，是愤怒，是牺牲！
这些东西，是神之代行者的逻辑闭环中，根本不存在的“变量”！
所以，当它试图去“计算”这种纯粹的情感时，它的系统出错了！
就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被输入了一段它无法理解的代码，从而产生了——BUG！
“原来是这样……”
蒋生猛然抬头，眼中含着泪光，但目光却灼热得像两团燃烧的恒星！
一道光从舷窗外照入，恰好落在他燃烧的眼眸里，仿佛点燃了整个宇宙的希望。
“我们……我们一首都错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指挥室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输在试图用逻辑去战胜逻辑……用计算去对抗计算！”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蒋生环视一周，目光扫过萧辰崩溃的脸，扫过林婉期盼的眼神，最终定格在主屏幕上那尊冰冷的神明身上。
“从现在起，我们要用它无法计算的东西去战斗——”
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们的人性！”
指挥室内，一片哗然。用人性去战斗？这是什么意思？
“疯了……你疯了！”萧辰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从座位上站起，激动地喊道，“那是什么东西？一种唯心主义的口号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毫无意义！”
“不，你错了。”蒋生平静地看着他，“它能计算我们的武器，我们的战舰，但它算不出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爱，算不出一个士兵对战友的承诺！”
“这就是我们的武器！”
“从现在起，我们不再是士兵，我们是人！”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蒋生无视了萧辰的警告，转身走向通讯控制台。他张开双手，按在了那濒临崩溃的【生命回响】网络的启动界面上。
金色的光芒从他掌心亮起，微弱，却在努力地修复着布满裂痕的网络。
他的声音，通过这残存的连接，传向联合舰队的每一艘战舰，每一个幸存者的脑海。
那是一个匪夷所思，甚至堪称荒谬的指令。
“人类统一抵抗阵线全体成员，听我命令！”
“全员…放弃战术思考！”
“回想你最爱的人，回想你为何而战！”
“将你们的愤怒、思念、爱意…你们心中最滚烫的一切……”
“全部投向它！”
“用你们的心，去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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