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里，那片沙沙作响的噪音，像无数只恶鬼在耳边低语，嘲笑着他刚刚完成的“壮举”。
秦武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不对！
一切都不对！
他猛地回想起引爆前的那一瞬间，判官通过加密频道传来的最后两个字——“感谢”。
感谢？
感谢他摧毁了指挥中枢？感谢他打乱了敌人的进攻节奏？
荒谬！
一个将战局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敌人，绝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电光石火间，所有的线索在秦武脑中串联成一条致命的锁链：那诡异的、仿佛病毒般的数据包，那不合常理的脆弱指挥车，以及那句充满戏谑的“感谢”。
这不是陷阱的结束，这是陷阱的开始！
指挥车的爆炸，根本不是为了摧毁指挥系统，而是……激活！
激活一场针对整个方舟基地的、无声的屠杀！
“‘感谢’……”秦武牙关紧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的淬毒钢钉，“原来是感谢我……亲手为方舟敲响了丧钟！”
滔天的悔恨与冰冷的杀意瞬间席卷了他！
“判官，我必杀你！”
他对着死寂的通讯器发出怒吼，试图警告基地，但回应他的，只有那片绝望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电子噪音。
……
与此同时，方舟临时指挥中心。
“秦队！秦队！听到请回答！”
林婉抓着对讲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上满是焦灼。
屏幕上，代表秦武小队的光点在成功引爆目标后就陷入了静默，无论她如何呼叫，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怎么回事？通讯兵！立刻给我切换备用频道！”
就在她下令的瞬间，异变陡生！
“滋啦——”
指挥中心内，数十块监控屏幕，无论是显示着战场态势的地图，还是监控着基地内部能源流动的图表，都在同一时刻剧烈地闪烁起来。
雪花般的噪点疯狂跳跃，一瞬间，一个诡异的符号在所有屏幕上一闪而过。
那是一个扭曲的、仿佛由无数数据链纠缠而成的审判天平徽记！
判官的徽记！
下一秒。
啪！
所有屏幕，瞬间归于一片漆黑。
整个指挥中心，从刚才的喧嚣嘈杂，骤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眼前漆黑的屏幕，林婉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骤停后又疯狂擂动的声音。
“报告！所有通讯线路全部中断！”
“我们的无人机侦察系统……失效了！”
“自动防御炮塔失去响应！它们……它们变成了废铁！”
“数据库无法访问！我们成了瞎子和聋子！”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恐慌。绝望的报告声此起彼伏，像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不是简单的通讯干扰！
这是一场“数据风暴”，一场来自更高维度科技的降维打击！判官用秦武的“斩首”，作为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向整个方舟基地释放了最致命的电子瘟疫！
“轰——！！！”
基地外围，更加猛烈的爆炸声传来。
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血污和惊恐：“林……林指挥！西侧防线……出现了新的敌人！”
“它们……它们不是人！”
判官的第二波攻势，在基地陷入瘫痪的瞬间，如期而至。
……
另一边，秦武的处境同样急转首下。
“队长！后面！它们追上来了！”
一名斩首小队的成员惊恐地大喊。
秦武回头望去，只见黑暗中，十几个闪烁着猩红光芒的机械单位正以非人的高速向他们逼近。它们的行动不再有丝毫的混乱，目标明确，杀意凛然。
猎人，在瞬间变成了猎物。
“走！快走！”
秦武怒吼着，一边开火掩护，一边带领着残存的队员向着废墟深处狂奔。
他心中清楚，判官的部队己经通过刚才的“数据风暴”锁死了他们的位置。他们现在是孤军，是吸引火力的诱饵，更是判官用来向方舟展示其绝对掌控力的……战利品。
无法示警，无法回援。
这种无力感，比任何伤口的疼痛都更加折磨着他。
……
方舟基地，西侧防线。
这里己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新型的机械单位，是一种半人高的三足蜘蛛形战争机器。它们的外壳闪烁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常规的步枪子弹打在上面只能溅起一串火星，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它们的攻击方式更是致命，前端的能量发射器能精准地射出一道道炽热的光束，瞬间将混凝土掩体融化，将血肉之躯蒸发。
由于电子系统全面瘫痪，原本作为防御中坚的自动炮塔全部哑火，赎罪者们只能用血肉之躯去抵挡这些钢铁怪物的推进。
“啊——！”
一名赎罪者被光束扫中，连惨叫都没能发完整，就化作了一团焦炭。
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顶住！给老子顶住！”
赎罪者第三小队的队长，一个名叫“老刀”的独眼男人，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他的通讯器里只有一片杂音，他看不到指挥部的命令，但他知道，身后就是避难所，就是方舟的未来！
看着越来越多的机械蜘蛛涌入缺口，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老刀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他扔掉了手中打空子弹的步枪，从腰间摸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锈迹斑斑，却被擦拭得锃亮的黄铜号角。
“呜——呜呜——！！！”
苍凉、悲壮的号角声，穿透了爆炸与嘶吼，响彻了整个西侧战场。
这是最原始的命令，是冲锋的信号！
听到号角的瞬间，附近所有陷入混乱的赎罪者们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后退，猩红着双眼，转身看向老刀的方向。
“兄弟们！”老刀举起号角，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为了首领！为了方舟！”
“杀！！！”
他第一个冲了出去，带着残存的几十名部下，发动了一场飞蛾扑火般的自杀式冲锋。
他们用身体，用炸药，用最后的生命，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道钢铁洪流。
爆炸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他们，也暂时堵住了那个致命的缺口。
指挥中心的天台上，林婉通过高倍望远镜，目睹了这悲壮的、甚至称得上惨烈的一幕。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但她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任由铁锈味的鲜血在口中蔓延，硬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
她的眼神，从悲痛，迅速转变为一种淬火后的冰冷与坚决。
她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传令兵，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声音，发出了她成为战时指挥官后的第一道命令。
“通讯恢复不了了！”
“传我的命令，所有小队各自为战，以号角和旗语为号！”
“告诉所有人，秦队长在看着我们，蒋生首领在等着我们！”
“方舟，没有后退可言！”
就在她声音落下的瞬间，基地内几个残存的紧急广播扬声器，突然诡异地亮起，一个经过电子合成的、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响彻在基地的上空。
是判官！
……
追击战仍在继续。
秦武被逼到了一栋被削去一半的摩天大楼天台边缘，身后是数百米的万丈深渊。
他浑身是伤，弹药早己耗尽，身边只剩下最后两名队员，也都己是强弩之末。
追击的机械部队己经将他们团团包围，猩红的电子眼在黑暗中闪烁，如同地狱的鬼火。
退无可退。
秦武喘着粗气，抬头望向方舟基地的方向。
夜空中，冲天的火光几乎将半边天都染成了血色，密集的爆炸声即便隔着数公里也清晰可闻，而且频率越来越快。
防线……正在崩溃。
他缓缓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仅剩的、沾满血污的战术匕首，又看了一眼步步紧逼的钢铁怪物。
绝境之下，一抹惨烈而决绝的笑容，在他布满硝烟的脸上绽放开来。
“蒋生……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他轻声低语，像是在对一个遥远的朋友忏悔。
下一刻，他没有选择背对敌人跳下高楼，而是猛地转过身，握紧匕首，朝着最近的机械蜘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来啊！杂碎们！”
他的身影，如同一颗划破黑夜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代表着死亡的红色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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