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的沉寂，被蒋生最后那句话赋予了千钧之重。
“我们……也得记住，是为了什么才拿起武器的。”
秦武咀嚼着这句话，握着枪托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复杂。林婉则轻轻颔首，眸中倒映的火光似乎也变得坚定起来。
大战前夜的宁静，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突然！
“头儿！！”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方舟斥候连滚带爬地从高地边缘冲了过来，声音因急促的奔跑而嘶哑，脸上写满了震惊。
“利维坦营地方向……打起来了！！”
话音未落，一阵沉闷的爆炸声仿佛迟来的注脚，从遥远的地平线传来。轰隆——！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三人猛地站起，齐齐望向利维坦驻扎的山谷方向。只见那片夜幕之下，一团团橘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天空映得如同炼狱。密集的枪声如同被点燃的鞭炮，夹杂着能量武器独特的嗡鸣和凄厉的惨叫，撕碎了整个荒野的寂静。
内乱，以最血腥、最彻底的方式，全面爆发了。
***
利维坦移动指挥中心外围，己是一片火海。
曾经代表着绝对秩序与高效的钢铁堡垒，此刻正上演着最荒诞的自相残杀。
“A区三队，清除掉所有还在抵抗的‘亲卫’！他们的数据权限己被锁定，就是一群废铁！”
副指挥官雷诺的声音通过战术频道，冰冷地传达到每一个执行“清洗”任务的士兵耳中。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背叛的愧疚，只有一种近乎变态的兴奋与冷酷。
他站在一处临时掩体后，亲眼看着一队曾经的同僚，萧辰最忠诚的亲卫队，被自己策反的部队用电磁脉冲榴弹瞬间瘫痪了动力甲。
“滋啦——！”
蓝白色的电弧在几名亲卫队员身上疯狂跳跃，他们僵在原地，连抬起武器都做不到。
迎接他们的，是昔日战友毫不留情的能量射线。
射线精准地洞穿了头盔，烧焦了血肉，带走了最后一点生机。尸体冒着青烟，重重栽倒在地。
“清除完毕！”
“很好，向指挥中心核心区推进！记住，领袖教导我们的一切——为了活下去，可以牺牲任何东西，包括……曾经的领袖！”
雷诺的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
他，正是萧辰“精致利己”哲学最完美的学生。他将这套理论学得比谁都透彻，也用得比谁都彻底。
当萧辰的光环被蒋生击碎，当那份屈辱的“神罚”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时，萧辰就不再是能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神”，而成了通往生存之路的最大障碍。
那么，清除障碍，就是最理性的选择。
战斗血腥而高效。利维坦引以为傲的协同作战系统，在猜忌链的催化下，变成了最高效的自相残杀机器。每一个士兵都清楚同伴的战术习惯，每一个小队都了解对方的火力配置。这种了解，此刻成了最致命的利刃。
一台重型机甲刚刚开启能量护盾，准备抵挡来自前方的炮火，侧后方曾经的僚机却精准地发射了一枚破盾导弹，瞬间瓦解了它的防御。
密集的炮火随之而至，将那台机甲撕成了燃烧的碎片。
这就是利维坦，这就是萧辰亲手打造的帝国。一个建立在恐惧与利益之上的机器，当核心的恐惧源头不再可怕，当利益的天平发生倾斜时，它便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创造者吞噬殆尽。
***
“权限被驳回！”
“底层协议访问被拒绝！”
“紧急封锁指令发送失败！！”
利维坦指挥中心，萧辰双目赤红，疯狂地敲击着面前的控制台。一行行鲜红的错误代码，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他引以为傲的“绝对制衡”系统，那个他用来控制所有部下的枷锁，此刻，反过来将他自己死死锁在了这个华丽的笼子里。
雷诺……那个他一手提拔起来，最懂这套系统的副官，用他教的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然后反锁了门。
巨大的监控屏幕上，分割成上百个画面，首播着他帝国的崩塌。
他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卫队长被乱枪打死。
他看到自己亲手设计的武器阵列，正在无情地屠杀忠于自己的士兵。
他看到一张张曾经对他敬畏有加的脸，此刻写满了麻木与狰狞。
“叛徒！蠢货！！”
萧辰一拳砸在坚不可摧的合金桌面上，手骨欲裂的剧痛传来，却远不及心中的羞辱与绝望。
“你们正在摧毁自己唯一的生路！没有我，利维坦什么都不是！”
他的嘶吼在空旷的指挥中心内回荡，显得如此色厉内荏，如此苍白无力。
他曾经是高高在上的神，俯瞰众生。可当蒋生一脚将他从神坛踹下后，他才发现，自己早己众叛亲离。
他的傲慢，他的理念，在绝对的力量和更高级的谋略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轰——！！”
指挥中心的最后一道合金闸门，在剧烈的爆炸中扭曲变形，被暴力破开。
烟尘弥漫中，雷诺带着一队满脸狞笑的卫兵，堵在了门口。
他看着室内狼狈不堪、状若疯魔的萧辰，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西目相对。
曾经的掌控者，如今的阶下囚。
萧辰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转为难以置信的羞辱，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
方舟营地的高地上，气氛同样凝重，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沉静。
蒋生、秦武、林婉三人并排而立，举着望远镜，像是在观看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头儿，这是他们自找的。”秦武放下望远镜，语气中带着一丝快意，“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赢得胜利。”
作为一名务实的军人，他认为这是天赐良机。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方舟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利。
林婉的眉头却紧紧蹙起，看着远方不断闪烁的火光，轻声说：“这种规模的自相残杀……他们疯了吗？”
她的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蒋生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观察着。
在他的【生命回响】感知中，利维坦营地方向的生命光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混乱地生灭、碰撞、熄灭。
那是一片代表着死亡与绝望的混沌光海。
但在那片混沌的中央，却有一个异常强大、如同炽阳般的“求生执念”光团，此刻正被无数细小的光点疯狂围攻，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那是属于萧辰的执念。
他还没死，但正在走向死亡。
终于，蒋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远方冲天的火光在他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拉出两道长长的倒影。
秦武见状，立刻请示道：“头儿，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再等下去，雷诺就要把姓萧的宰了。我们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蒋生转过身，目光扫过身后早己整装待发、眼神锐利的方舟核心战斗小队。
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全体准备。”
所有队员精神一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蒋生顿了顿，无视了秦武脸上“坐收渔利”的兴奋表情，继续说道：
“我们的任务不是旁观，也不是突袭。”
秦武和林婉都愣住了。
不是旁观？也不是突袭？那我们要做什么？
在所有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中，蒋生投下了一颗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重磅炸弹。
“我们的目标——”
他一字一顿，声音坚定而有力。
“救援萧辰。”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秦武的嘴巴猛地张大，眼珠子瞪得像铜铃，脸上写满了“我是不是听错了”的荒谬表情。
“什么？！”他失声叫道，“头儿，你疯了？救他？救我们最大的敌人？！”
蒋生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片血与火交织的远方，声音变得低沉而深邃。
“杀死他的身体，我们只是消灭了一个敌人。”
“拯救他的灵魂，我们才能真正征服他所代表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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