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墨白意味深长的一瞥后,柳轻轻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文火上慢烤。他没有再找她问话,也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但柳轻轻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无形的、审视的目光,比以前更加专注,更加冰冷,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析个透彻。
她知道,自己那番“无心”的提示,很可能己经引起了墨白更深的怀疑。他那样的聪明人,绝不会相信纯粹的巧合。他现在一定在思考,她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若是后者,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她背后是否还有人?
这种沉默的审视,比首接的质问更让人窒息。柳轻轻只能更加小心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将【中级敛息术】和【气息模拟】运用到极致,连走路时裙摆晃动的幅度都刻意控制在某个范围内,力求不露出一丝破绽。
这天下午,天空飘起了细雨。雨丝细密,将书房院落笼罩在一片朦胧水汽中。柳轻轻的工作从洒扫廊下变成了擦拭廊内摆放的瓷器和小件家具。这里,距离书房的内间更近了。
她正低头擦拭着一个青花瓷瓶,书房内间的门帘被掀开,墨白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卷书,似乎正要离开,目光却落在了柳轻轻身上。
“下雨了,”墨白语气平常,像是在闲聊,“这雨声倒是助眠。”
柳轻轻连忙停下手中的活,垂首侍立:“先生。”
墨白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在廊下的茶座旁坐了下来,随手将书卷放在石桌上。那书卷并未完全合拢,柳轻轻眼尖地瞥见,露出的书页上,似乎画着一些……狐狸的图案?旁边还有类似北漠文字的注解!
她的心猛地一跳,立刻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墨白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摆开了棋盘,黑白棋子在他修长的手指间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会下棋吗?”他忽然抬头,看向柳轻轻,语气随意得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柳轻轻心里警铃大作!下棋?她的人设可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使丫鬟!怎么可能会下棋这种风雅之事?
她立刻摇头,脸上露出窘迫和茫然:“奴婢……奴婢不会。”
“无妨,”墨白笑了笑,执起一枚黑子,在棋盘上随意落下,“看着便好。有时,观棋亦能知人。”
柳轻轻不敢接话,只能低着头,假装专注于手中的抹布,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这是什么意思?观棋知人?他想观察她什么?
墨白不再理会她,似乎真的沉浸在了自己的棋局中。他落子很慢,时而沉吟,时而果断。雨声淅沥,敲打着廊外的芭蕉叶,与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心绪不宁的韵律。
柳轻轻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能感觉到,墨白虽然看似专注棋盘,但一部分注意力始终锁定在她身上。他在观察她的站姿,她的呼吸,她每一个细微的不自在。
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将注意力集中在擦拭瓷瓶的动作上,内心却疯狂运转,分析着墨白的意图。他是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施加压力,逼她露出马脚?还是想通过她观看棋局时的本能反应,判断她的深浅?
时间一点点过去,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局势逐渐复杂。柳轻轻虽然不懂这个世界的棋规,但她前世为了锻炼思维,学过围棋和象棋,对棋局的基本逻辑和攻守之势有着本能的感知。她能看出,墨白这局棋摆得极具侵略性,黑子如匕首,步步紧逼,白子则看似散乱,实则暗藏机锋,在守势中酝酿着凌厉的反击。
这棋风……倒有几分像他与宇文霆应对北漠使团的策略?外松内紧,引蛇出洞?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她心头微动。
就在这时,墨白忽然执着一枚黑子,悬在棋盘上方,久久未落。他的目光,却缓缓抬起,再次落在了柳轻轻身上,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柳姑娘,”他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你说,这步棋,是该打入白棋腹地,冒险一搏,还是该稳固外势,徐图缓进?”
柳轻轻浑身一僵,手中的抹布差点掉落。
他问她?!他居然问她棋局?!
这是一个陷阱!无论她回答什么,甚至只要她流露出一丝思考的神色,都可能暴露她并非真正的“文盲”!
电光石火之间,【影后级的临场反应】瞬间启动。她脸上迅速堆满了不知所措的惶恐和羞愧,声音带着哭腔:“先生……您莫要取笑奴婢了……奴婢连棋子都认不全,哪里懂得这些……奴婢、奴婢还是去那边擦……”
她一边说着,一边像是羞窘到了极点,抱着抹布和瓷瓶,几乎是落荒而逃,退到了廊柱另一侧的阴影里,背对着墨白,肩膀还因为“窘迫”而微微耸动。
墨白看着她仓惶的背影,捏着棋子的手指微微顿了顿,随即,那枚黑子轻轻落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精准地点入了白棋看似薄弱的连接处。
他望着棋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认不全棋子……吗?”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可你的眼神,刚才在看棋盘的时候,可不像是一无所知啊……”
雨,依旧在下。
棋局,愈发扑朔迷离。
而这场无声的试探,远未结束。
(第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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