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血腥的石林后，队伍的气氛明显更加凝重。每个人都清楚，袭击者绝非偶然出现，他们的行踪己经暴露。这意味着前路将更加凶险，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
墨白下令全速前进，马匹在荒凉的原野上奔驰，卷起阵阵烟尘。为了争取时间，他甚至放弃了更为隐蔽但绕远的路线，选择了一条相对首接却也更容易被追踪的路径。这是一种冒险，但也是一种决绝——必须在“赤狐”布置下更多阻碍之前，抵达落鹰峡。
柳轻轻伏在马背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带着沙砾的冷风。斗篷被吹得猎猎作响，她必须紧紧抓住缰绳才能稳住身体。身体的颠簸和不适是真实的，但她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那些袭击者……墨白判断是雇佣的亡命徒。这说明“赤狐”确实知道了他们的行动，但并不想，或者暂时不能动用自己核心的力量来拦截。是顾忌王府的反扑？还是想在落鹰峡布置更致命的杀局？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皮囊里的解毒丹和靴筒中的匕首。这些装备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但面对未知的强敌和天险，这点准备远远不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北地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寒冷。墨白选择在一处背靠断崖、视野相对开阔的地方扎营过夜。无法生火，以免暴露行踪，众人只能就着冷水啃食干硬的肉干和面饼。
侍卫们轮流值夜，身影如同雕塑般融入沉沉的夜色，警惕地注视着任何风吹草动。李大夫裹紧了衣袍，靠在断崖边，似乎己经疲惫不堪。
墨白和赵统领坐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低声商议着明日的路线和可能遇到的状况。他们的声音被夜风撕扯得断断续续。
柳轻轻独自坐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小口吃着食物。她没有像李大夫那样表现出明显的疲惫和恐惧，只是沉默着，将自己缩在斗篷里，仿佛这样可以汲取一点温暖，也隔绝外界的危险。
一阵脚步声靠近。是墨白。
他在她身旁坐下，递过来一个皮质的水袋：“喝一口，驱驱寒。”
柳轻轻愣了一下，接过水袋，触手微温。里面装的似乎是某种烈酒。她低声道谢，拔开塞子，小心地抿了一口。一股火辣辣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部分寒意，也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许。
“害怕吗？”墨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无波。
柳轻轻握紧水袋，没有立刻回答。害怕？当然是怕的。但她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单纯的恐惧毫无价值。
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怕……但更怕……完不成先生交代的事，误了王爷的伤势。”
她没有说不怕，那太假。但她将恐惧转化为了对任务的担忧，这更符合她此刻“被迫参与但忠心为主”的人设。
墨白侧过头，夜色中，他的轮廓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他忽然说道，“若非如此，我们如同无头苍蝇，搜寻七星莲难如登天。”
这是在肯定她的价值？柳轻轻心中微动，谨慎地回答：“奴婢只是碰巧记得些小时候的传闻，能帮上忙，是奴婢的福分。”
“巧合……”墨白轻轻重复了这个词，语气莫测，“有时候，过多的巧合，本身就不寻常。”
柳轻轻的心猛地一紧，握着水袋的手指微微用力。他还是在怀疑她！
她立刻抬起头，在黑暗中迎向他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被误解的委屈和急切：“先生！奴婢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奴婢……”
“我并非质疑你。”墨白打断她，声音依旧平静，“只是提醒你，也提醒我自己。此行关乎王爷性命，关乎大局，任何一点‘不寻常’，都需倍加留意。”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审视她最细微的反应，然后缓缓移开，望向远处沉沉的夜空。
“落鹰峡，不仅是天险。”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柳轻轻说，“人心，有时比悬崖峭壁更险恶。你跟紧我，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擅自行动。”
这话语，比起命令，更像是一种……嘱托？柳轻轻有些恍惚。她分不清这究竟是墨白御下的手段，还是流露出一丝真实的关切。
“是，奴婢记住了。”她低下头，轻声应道。
墨白没再说什么，站起身，走向赵统领那边，继续商讨事宜。
柳轻轻独自坐在石头上，感受着烈酒带来的余温和墨白话语中蕴含的复杂意味。
信任，在这危机西伏的荒原之夜，显得如此奢侈，又如此脆弱。
他需要她的“记忆”来寻找七星莲，却又无法完全信任她这个充满“巧合”的棋子。
而她，需要依靠他的力量来完成任务、保全性命，却又不得不时刻提防着可能来自各方的冷箭，包括……他或许知情或许不知情的试探。
这真是一场走在刀尖上的合作。
她将水袋塞好，抱紧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
明日，就要进入落鹰峡了。
那里等待他们的，会是希望，还是终结？
（第三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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