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拿起那枚染血的腰牌，指尖在那蝙蝠标记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将其收入袖中。他脸上的凝重未散，但看向柳轻轻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的审视。
“此事，勿要对第三人提及。”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从今日起，你搬至书房西侧的耳房居住，若无必要，不要单独离开主院范围。”
这是要将她置于更严密的保护——或者说监视——之下。柳轻轻垂首应下：“是，先生。”
她明白，墨白此举既是防范外界对她的威胁，也是在切断她继续私自探查的可能。他不再信任她的“安分”，或者说，他意识到了她身处旋涡中心所带来的不可控风险。
搬至耳房的过程简单迅速。她的物品本就不多，唯一需要妥善藏好的，是那枚黑衣女子留给她的、刻着“溟”字的木牌。她将它缝在了贴身衣物的夹层里。
耳房与书房仅一墙之隔，陈设简单却整洁，有一扇小窗对着内院。这里确实更安全，巡逻的侍卫每隔一刻钟便会经过窗外，但同样，也意味着她几乎完全处于墨白的视线之内。
接下来的几日，王府表面平静，暗地里的波澜却愈发汹涌。
柳轻轻恪守本分，除了打理书房事务，便是安静地待在耳房，仿佛真的收敛了所有锋芒，变回那个温顺谨慎的一等侍女。但她敏锐地察觉到，墨白变得异常忙碌，常在书房与人密谈至深夜，来的多是赵统领麾下那些气息精悍的生面孔，偶尔也能感受到一些如同鬼魅般来去无踪的气息。
交给柳轻轻整理的文书中，关于内府监和北境商路的内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看似寻常的户部文书、漕运记录，但她能从那些枯燥的数字和地名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调兵遣将、物资调配的痕迹。墨白似乎在以经济手段布局，暗中切断着什么。
这天下午，柳轻轻正在耳房内整理晒好的书籍，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并非巡逻侍卫那种规律的步伐。
她心中一动，悄然贴近窗缝。
只见院墙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穿着普通仆役服饰、却身形矫健的男子，正低声向墨白汇报着什么。距离稍远，听不真切，但几个破碎的词句顺风飘入柳轻轻耳中。
“……确认……黑水沼……据点转移……”
“……‘蝙蝠’……与北燕……”
“……宫内……那位……近日频繁接触内府监……”
北燕！
柳轻轻的心脏骤然收缩！竟然是北燕！
那个与大胤征战百年、盘踞北方苦寒之地的强大敌国！如果“蝙蝠”的势力与北燕有关，那这一切就不仅仅是朝堂党争或是内部倾轧，而是……通敌叛国！
难怪势力如此庞大，渗透如此之深！难怪手段如此狠辣，无所不用其极！
也就在这时，那汇报的男子似乎因为情绪激动，抬手比划了一下，袖口微微上缩。
刹那间，柳轻轻的目光凝固了！
在那男子的右手手腕内侧，一道寸许长、扭曲的深色疤痕，赫然在目！
如同被冰水浇头，柳轻轻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蝙蝠图腾！手腕疤痕！
王府签到十年，我天下无敌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王府签到十年，我天下无敌最新章节随便看！这个正在向墨白汇报机密的心腹手下……竟然就是那假山后与孙管事密谈的两人之一！
这怎么可能？！
他是墨白信任的人，却在为“蝙蝠”效力？还是说……墨白他……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让她西肢冰凉。她猛地后退一步，远离窗口，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信任的基石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如果墨白的心腹是“蝙蝠”的人，那墨白本人呢？他知道吗？如果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他身边最信任的人早己被渗透，他的一切行动都在对手眼皮底下！如果他知道……那之前的一切，所谓的调查、保护、布局，又是什么？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目的是什么？利用她引出更多？还是……
她想起墨白看到蝙蝠腰牌时的震惊，那不似作伪。可如果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侍卫都是对方的人，他的震惊又有几分可信？
疑窦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满了她的心脏。
窗外，汇报似乎结束了，那名手腕带疤的男子迅速离去，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院墙之外。
墨白独自站在原地，负手望着男子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青石板上，竟透出一种孤绝而沉重的气息。
柳轻轻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该怎么办？
揭穿？证据呢？仅凭一道疤痕？那男子完全可以否认，甚至可能反咬一口。而一旦打草惊蛇，她将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沉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身边潜伏着如此致命的危机，她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下一步可能就是深渊。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看什么都像是阴谋。
墨白让她收起好奇心，安心待在主院。此刻看来，这更像是一种……软禁和控制？
就在这时，书房方向传来墨白平静的呼唤：“柳轻轻。”
柳轻轻浑身一颤，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整理了一下表情和衣襟，推门走了出去。
墨白己经回到了书案后，正在翻阅一份刚送来的信报，神情专注，似乎与往常无异。
“先生有何吩咐？”柳轻轻垂首立于案前，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墨白头也未抬，只是将一份用火漆封着的密函推向桌边：“将此函送至赵统领处，亲手交给他。告诉他，依计行事。”
他的语气平淡自然，仿佛只是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任务。
柳轻轻的心却猛地悬了起来。
这封密函里写着什么？是真的行动计划，还是一个……试探？或者是一个引她入局的陷阱？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蜡封，感觉像是在触摸一块烧红的烙铁。
“是，先生。”她最终接过密函，紧紧握在手中，转身离开了书房。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她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决定生死的十字路口。
这封密函，是通往生路，还是死局？
（第六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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