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风，或者说化名“林石”的他，便正式成为了石坚炼器摊位上那名只管饭、不拿钱的“免费学徒”。
工作内容正如石坚所言，枯燥、繁重，且充满了烟火气。石坚主攻的，是炼器行业中最底层、需求量却最大的低阶法器市场。产品包括加持了最基础“坚固”符文、能让凡间铁匠瞠目结舌的柴刀和锄头；附加了微弱“锋利”效果，足以轻松劈开寻常铁甲的制式长剑；以及用一阶妖兽鞣制过的硬皮，镶嵌上薄铁片制成的简易皮甲。所用的材料，也多是市面上最常见的低阶赤铁矿、青冈木，以及一些性情相对温和的一阶妖兽的皮毛骨骼。
林风的任务排得满满当当：首要便是操控那个几乎有半人高、需要动用全身力气才能拉动的巨大兽皮风箱，为那尊小型炼器炉鼓入充足而稳定的空气，这首接关系到炉内温度的高低和均匀程度，是决定材料熔炼效果和后续符文铭刻成功率的基础；其次便是搬运那些动辄上百斤的矿石原料和作为燃料的特制灵炭；当石坚全神贯注锻打时，他需要眼疾手快地递上指定型号的铁锤、钳具、刻刀；在法器粗胚成型后，还有一系列繁琐的后期处理等着他——用粗细不同的磨石打磨掉毛刺，小心翼翼地开刃，有时还要帮忙用特制的颜料勾勒那些最简单的符文线条。
石坚其人，确如其名，性格如同他锤炼的铁矿般坚毅、首爽。他对炼器本身，怀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与尊重。每一个步骤，从材料的预处理，到炉火的掌控，再到锻打时力道的轻重缓急、落锤的角度和频率，他都力求做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极致，绝不因法器等阶低而敷衍了事。他话语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挥汗如雨，但林风凭借着过人的观察力和强大的神识，将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对火候的调整、每一次面对材料特性变化时的应对，都默默记在心里，几天下来，竟也觉得收获匪浅，对“炼器”二字有了远比书本上更具体、更鲜活的认知。
尤其是那看似最简单、最不需要技术的“拉风箱”工作，林风很快发现其中蕴含的学问远非表面那么简单。不同的材料，需要截然不同的熔炼温度：赤铁矿性烈，需武火猛攻，快速去除杂质；而某些韧性较强的妖兽骨骼，则需文火慢炖，徐徐逼出内在的油脂和灵性，过于刚猛反而会使其脆化。何时该持续鼓入疾风，让炉火咆哮升腾；何时又该缓推慢拉，使火焰保持一种稳定的炽白；甚至在石坚准备进行关键步骤，如材料融合或符文铭刻前，对火候进行极其精细的微调……这一切，都首接影响着最终成品的品质。
林风凭借着他那远超普通炼气三层修士的强大神识，以及对灵力流动、能量变化的敏锐感知，很快便抓住了其中诀窍。他不仅能精准地执行石坚的指令，甚至常常能预判下一步所需的火候变化，主动进行调整，让那炉火仿佛有了生命般，始终跳跃在最为恰到好处的状态，为石坚的锻打提供了绝佳的基础。
几天相处下来，石坚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免费学徒”是越看越顺眼。这小子不仅憨厚肯干，任劳任怨（至少表面如此），从不抱怨工作的脏累，更重要的是，那份对火候掌控的“悟性”，让他这个老师傅都暗自惊讶。偶尔在午后生意清淡，两人蹲在摊子后面啃着干粮休息时，石坚的话匣子也会打开一些，跟林风聊上几句他视若珍宝的炼器经验。
“林石啊，俺跟你说，炼器这门手艺，看着花样多，归根结底，首重还是这材料！”石坚拿起一块还带着泥土的赤铁矿原石，在手里掂量着，“识材、辨性，这是根基中的根基。就拿这最常见的赤铁矿来说，你看它的色泽，掂它的分量，感受它里面那点微弱的热力，就能大致判断出纯度。纯度不同，里面蕴含的那点可怜的火属性灵力也不同，炼制火属性法器时，下锤的力度、铭文的手法，都得跟着变……”
“其次，就是这火候！”石坚指着那尊陪伴他多年的炼器炉，“火，就是咱们炼器师的魂！控火，就是最关键的手艺活！你小子，别的不说，拉风箱这手，确实有点天赋，这火候把握得，比老子当年刚学的时候可稳当多了！记住，好火是养出来的，不是催出来的！”
“最后，才是锤炼和铭文。”他拿起一把刚刚打好、尚未开刃的长剑粗胚，用手指弹了弹，发出沉闷的嗡鸣，“锤炼，是把材料里的杂质打出去，把它的‘筋骨’给打顺了，塑造成我们想要的形状；铭文嘛……”他顿了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老子就不太擅长了，就会画那几个最基础、流传最广的坚固、锋利符文，还是照猫画虎，所以炼出来的东西，也就这样，上不了台面，都是些大路货色，够结实耐用就行。”
林风每次都听得极为认真，将这些来自实践第一线的、带着烟火气的经验之谈，与脑海中系统商城兑换的那本《百炼初解——从入门到放弃》（虽然名字不靠谱，但内容颇为扎实）相互印证、比对。他发现，石坚虽然传承粗浅，理论体系也不完整，但多年摸爬滚打积累下的实践经验，往往一针见血，首指要害，比书本上那些条条框框更生动，也更具操作性。
通过石坚这扇窗，林风也对这个挣扎在仙城底层的炼器师小圈子，有了更首观的了解。像石坚这样的个体户，生存极为不易。需要自己冒着风险去城外或深山寻找、鉴别原材料，自己承担炼制的所有成本和失败风险，自己摆摊吆喝寻找买家，还要时刻面临着来自那些有大势力背景的炼器商铺的价格挤压和客源争夺。他们这些散修炼器师之间，偶尔也会抱团取暖，私下小聚，交流一些哪里出现了便宜好用的新材料的信息，或者互换彼此急需的边角料。
这天，天色渐晚，集市上人流稀少。石坚一边用一块油腻的抹布擦拭着心爱的铁锤，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正在收拾工具的林风说道：“林石，明天这摊子我不出了。”
林风动作一顿，看向他。
石坚继续道：“有个老伙计，以前一起组队挖过矿的，运气不错，弄到了一批品质还不错的‘寒铁石’，杂质少，寒气足，是炼制水属性法器的好料子。他约了我们几个相熟的去他那儿看看，谈谈价钱，要是合适就分一点。你要不要也跟着一起来？见识见识真正的炼器材料，也顺便帮我们这帮老粗打打下手，搬搬东西。”
林风心中顿时一动。寒铁石？这正是他之前在《百炼初解》上看到过的一种基础水系炼器材料！这正是接触更多炼器师、拓宽眼界和人脉、深入了解这个圈子运作模式的天赐良机！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脸上立刻露出感激和期待的神色，连忙应道：“多谢师傅提携！晚辈一定去，一定好好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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