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啪嗒…
沉重的、带着水汽的脚步声,如同冰冷的鼓点,一下下敲击在幽闭的管道内壁上,也敲在陆琛几乎停滞的心脏上。声音来自上方,正沿着管道壁内侧嵌着的狭窄检修梯,不紧不慢地向下逼近。
刚脱离积水潭的冰冷和那苍白怪物的追击,新的危险己至眼前。陆琛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颤,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强行压下身体的颤抖和精神的疲惫,规则之眼在剧痛中强行聚焦,扫视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在管道上方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高大的、穿着厚重湿透的暗黄色雨衣的身影,正一步步走下铁梯。雨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线条硬朗、毫无血色的下巴。雨衣不断滴落着浑浊的水滴,在那沉重的靴子边溅开细小的水花。
最令人心悸的是,这个人影周身散发出的能量场——在规则之眼的视野中,那是一种近乎凝固的、深铅灰色的死寂波动,没有之前遇到的诡异那种疯狂的恶意,却带着一种更令人窒息的、绝对的秩序感和压迫感。
它手中没有明显的武器,只是自然下垂着,但那双戴着黑色橡胶手套的手,指关节微微凸起,仿佛蕴含着撕裂钢铁的力量。
巡道员?或者是这个地下管道系统的“维护者”?
陆琛背靠冰冷的管壁,缓缓向积水潭入口方向后退,试图拉开距离。同时,他的目光急速扫过周围环境,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规则提示或可利用的物件。
管道壁上除了锈迹和凝结的水珠,空无一物。没有纸条,没有标记。
就在他退到第三步时,上方的巡道员突然停下了脚步。它站在铁梯中段,雨帽下的阴影仿佛两道实质的目光,穿透昏暗,牢牢锁定了陆琛。
没有警告,没有询问。
巡道员缓缓抬起了右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陆琛。然后,那根手指又缓缓转向管道壁上方某个位置。
陆琛顺着所指方向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刚才匆忙爬上来时未曾注意的、齐肩高的管道壁上,刻着一行几乎与锈迹融为一体的、深深的铭文:
【管道维护条例 VII:静默通行。惊扰巡道者,将承受“无声之怒”。】
静默通行!无声之怒!
规则的核心是“声音”!他刚才涉水爬上的动静,可能己经构成了“惊扰”!
几乎在陆琛理解规则的瞬间,那巡道员放下手,再次迈开脚步,向下走来。但这一次,它的速度明显加快了!那双沉重的靴子落在铁梯上,发出的不再是“啪嗒”声,而是沉闷如巨石坠地的“咚!咚!”声!整个管道都随之轻微震动!
它被“惊扰”了!“无声之怒”被触发了!
跑!
陆琛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转身就想跳回下面的积水潭,哪怕再次面对那个苍白怪物,也比面对这个散发着绝对秩序压迫感的巡道员要好!
然而,他刚转过身,就绝望地发现——刚才他爬上来的那个积水潭入口,不知何时,竟然被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的暗绿色藤蔓状物质封死了!那东西像是活物,正缓缓地收紧,将入口彻底堵住!
是巡道员的力量?还是这管道本身的防御机制?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咚!咚!咚!
巡道员己经踏上了管道底部的地面,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唯一的纵向通道,正一步步逼近。雨帽下的阴影中,似乎有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锁定着陆琛。那股铅灰色的死寂能量场如同实质的墙壁,挤压着空气,让陆琛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能坐以待毙!
规则是“静默通行”,触怒它的是“声音”。那么,平息怒火的关键,是否也是“声音”?或者……极致的“静默”?
陆琛猛地想起手中还紧握着的那个木制小船模型!数字“7”!
管道维护条例是第 VII 条!罗马数字的7!
这难道是巧合吗?这小船是应对这个巡道员的关键?
眼看巡道员己经逼近到五米之内,那双橡胶手套的手微微抬起,似乎下一秒就要发动攻击。
赌一把!
陆琛不再后退,反而迎着巡道员,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压制住所有的恐惧和身体本能的颤抖,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
他停下了所有动作,包括呼吸(尽可能屏住),如同化作一尊雕塑,静静地站立在原地。同时,他将那艘写着“7”的小木船,用双手掌心小心翼翼地托起,举到胸前,正对着逼近的巡道员。
他是在用极致的“静默”姿态,展示这个与规则编号对应的“信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巡道员抬起的动作僵住了。它那双猩红的光点,从陆琛的脸上,缓缓移动到了他手中托着的小木船上。
它似乎在“辨认”。
管道内只剩下水滴声和陆琛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极力压制,却无法完全消除。
一秒……两秒……
巡道员周身的铅灰色能量场,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减弱了一丝。它那抬起的手,缓缓放了下去。
有效!
陆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巡道员却突然又有了新的动作。它没有离开,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管道侧壁的一个不起眼的、像是检修口的小金属箱。
意思很明显:过去,打开它。
这是新的指令?还是另一个考验?
陆琛不敢违逆,维持着托举小船的姿态,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地挪到那个金属箱前。箱子没有锁,只有一个简单的扣栓。
他用眼神询问巡道员,对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监工。
陆琛深吸一口气,用最轻缓的动作,拨开了扣栓,打开了箱门。
箱子里没有工具,只有一本用防水油布包裹的、厚厚的日志本。封面上印着《第七管道维护日志》。
巡道员示意他查看。
陆琛拿起日志,翻开。里面是用工整但冰冷的笔迹记录的各种巡检数据,如水位、压力、异常声响记录等。看起来就是一本普通的工作日志。
但当他翻到日志最后几页时,笔迹变了,变得潦草、急促,甚至带着惊恐:
“……‘它们’在管道深处滋生……‘寂静’是它们的养料……”
“……巡道者VII号……他开始变得不对劲……上次巡检回来后,再也不说话了……”
“……他带回来的那个小木船……上面有血……”
“……条例VII是陷阱!‘静默’最终会吞噬所有声音!包括你的心跳!”
“……必须离开……向上……找到‘广播室’……只有‘初始之音’能打破这死寂……”
记录在这里中断,最后一页被撕掉了。
陆琛看得脊背发凉。这本日志揭示了真相:这个巡道员本身可能己经被“寂静”污染或同化了!条例VII是一个不断强化的陷阱!而“广播室”和“初始之音”可能是生路!
他抬起头,看向巡道员。对方依旧沉默地站着,但陆琛似乎能感觉到,那雨帽下的猩红目光,正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审视感。
巡道员突然伸手指了指日志,又指了指陆琛,然后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便转身,再次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管道的上方走去。
它要带陆琛去“广播室”?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陆琛没有选择。他收起日志,将小木船谨慎地放回口袋,默默地跟了上去。管道深处,只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寂静中一前一后,走向未知的黑暗。而隐约地,从管道极深极远处,似乎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无线电调频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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