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以为此事己了，回到她那破旧的小屋，继续琢磨她的菜地和生计。没想到，几天后，关于她精准断出世子死因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特定的圈子里悄然传开。她这简陋的门口，竟也开始偶尔出现一些衣着体面、神色谨慎的访客，或是代主人前来询问些疑难杂症的家仆，或是其他府邸遇到棘手事情，暗中想来求助的管事。
云初并未轻易应承，她深知分寸，多数婉拒。但其中一次，是京兆尹府的人亲自来请，为一桩牵扯到两位低阶官员的命案，案件僵持，影响恶劣。云初斟酌再三，考虑到若再拒绝恐引祸端，便前去协助。
这一次，她更加谨慎。现场检验时，她刻意引导官府的仵作记录，自己只从旁提示关键细节，最终通过死者鞋底一种特殊的黏土和袖口不易察觉的磨损，锁定了真凶是其中一位官员的仇家，伪装成另一人所为。她并未炫技，却再次于无声处惊雷。
京兆尹对此结果满意，赏赐了些银钱。钱不多，却足够云初换掉漏风的屋顶，买床厚实的新被，甚至偶尔能吃上一顿带油星的饭菜。生活依旧清贫，但至少，冻饿而死的阴影暂时远离了。
更重要的是，“城南那个有点邪门本事的女仵作”的名声，算是真正立住了。不再是纯粹的厌恶和歧视，开始混杂了敬畏、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知力量的忌惮。
这日黄昏，云初正就着咸菜喝粥，破旧的木门被轻轻叩响。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身着水绿色衣裙的少女，年纪与云初相仿，容貌清秀，眉眼间带着一股书卷气，但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似是忧思过重。她身后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丫鬟。
“请问……是云仵作吗？”少女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迟疑和不安。
云初放下碗：“我是。姑娘有何事？”
少女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小女姓林，名婉茹。家父……乃是大理寺丞林文正。”她顿了顿，眼中迅速积聚起水汽，“家父三日前被卷入一桩案子，如今身陷囹圄。所有人都说他……他收受巨额贿赂，颠倒黑白，致使冤案。但家父为人，婉茹深知，他绝不会做此等事！定是被人构陷！”
林婉茹的泪水滚落下来：“婉茹人微言轻，求助无门。听闻云姑娘有奇能，曾助安亲王与京兆尹明断奇案……婉茹冒昧前来，恳请姑娘出手，查明真相，还家父一个清白！”说着，她竟要屈膝跪下。
云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触手之处，少女的手臂纤细，还在微微颤抖。这不是演戏，是真正的绝望无助。
大理寺丞？官职不低。贿赂冤案？水很深。云初的第一个念头是拒绝。她自身难保，何必卷入这等官场倾轧？
但看着林婉茹那双含泪的、充满恳求与最后一丝希望的眼睛，那为了父亲奔走、不惜向一个“贱业”仵作下跪的勇气……云初想起了前世在卷宗里看到的无数冤屈，想起了法律追求公正的初心。
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林姑娘，我人微言轻，未必能帮上忙。而且，插手官非，风险极大。”
“婉茹明白！”林婉茹急切道，“无论结果如何，婉茹都感激不尽！家中……家中虽己窘迫，但还有些母亲留下的首饰……”她说着便要取下腕上的玉镯。
云初按住她的手：“不必如此。我可以试试，但有几件事需说在前头。”她神色严肃，“第一，我查案，只凭证据，结果未必如你所愿。第二，过程需完全听我安排，不得擅自行动。第三，此事需绝对保密，对外不可提及我。”
林婉茹连连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光亮：“都听姑娘的！只要能救家父，婉茹什么都愿意！”
送走千恩万谢的林婉茹，云初看着窗外沉落的夕阳，心情复杂。作者“韭菜贺贺”推荐阅读《仵作娘子她掀桌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友情或许还谈不上，但这无疑是一条意外伸出的藤蔓，至于它是救命的稻草，还是拉人坠入深渊的绞索，犹未可知。
而几乎在同一片月色下，安亲王府的书房内。
萧衍听着暗卫的低声禀报。
“王爷，查清了。世子出事前几日，唯有柳侧妃的贴身侍女以送安神汤为由，接近过世子寝居，且时间点吻合。那侍女……与柳侧妃母家带来的一个懂些医理的婆子过往甚密。而柳侧妃，半月前曾以赏玩为名，动过王爷书房内那套前朝贡品‘金针’。”
暗卫顿了顿，声音更低：“另外，关于那云初。她近日协助京兆尹破了东城案，手法老道。今日，大理寺丞林文正之女曾秘密前往其住处，似为求援。”
萧衍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烛光映照下，他半边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柳氏……”他低声念出这两个字，语气平淡，却让下方的暗卫头皮一紧。
片刻后，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隼，望向窗外浓重的夜色。
“继续查。有关云初的一切，事无巨细，本王都要知道。”
“至于柳氏那边，”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先不必打草惊蛇。”
风暴，正在无声地凝聚。而处于漩涡边缘的云初，对此仍一无所知。她此刻面对的，是林文正案卷宗里，第一个看似铁证，却又充满疑点的物证。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卷宗某一页的证物描述上，眉头微蹙。
“这贿赂的银票来源……未免太清楚了些。”
林婉茹带来的卷宗抄本，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仓促和隐秘的情况下完成的。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在土墙上摇曳，映着云初专注的侧脸。她的指尖划过那些墨字，最终停在了一处。
“赃银……追缴白银五百两，及通宝钱庄见票即兑银票一千两，票号‘天字柒佰叁拾贰’……”云初低声念出，眉头越蹙越紧。
“这有什么问题吗？”林婉茹紧张地问，双手绞着衣角，“人赃并获，所有人都说这是铁证……”
“问题就在于，它太像是铁证了。”云初抬起头，目光清亮，“林姑娘，你想想，若你父亲真要收受如此巨额的贿赂，会如此轻易让人查到银票的具体票号，并将赃银原封不动藏在书房暗格吗？这简首像是生怕别人找不到。”
林婉茹愣住了，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
“还有，”云初指向卷宗里关于行贿者的描述，“这个姓胡的绸缎商，指证你父亲索贿，但卷宗里对他如何与你父亲接上头、何时何地交付银两，语焉不详，只含糊说通过中间人。而那个所谓的‘中间人’，在案发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合理。”
云初放下卷宗，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子里踱了两步：“构陷者心思缜密，知道赃物必须‘扎实’，却忽略了人性常理。这破绽，留得明显，反倒显得刻意。” 她看向林婉茹，“要想翻案，关键有三：一是找到那个消失的中间人；二是查清这通天宝庄的银票，最初是出自谁手；三是……我们需要亲眼看看那些‘赃银’本身。”
“赃银存放在大理寺证物房，守卫森严，我们如何看得？”林婉茹眼中刚燃起的希望又黯淡下去。
云初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林姑娘，你可知大理寺证物房何人掌管？平日可有疏漏之时？”
林婉茹努力回想：“掌管的是刘司库……他……他似乎好杯中之物，每逢休沐前夜，常与人在衙门外酒肆畅饮……”
“这就够了。”云初心中有了一丝模糊的计划，但风险极大。她需要更准确的信息，更加需要一个契机。
(http://www.220book.com/book/X9X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