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的触感一触即分，留下的凉意却仿佛烙印在了林晚意的皮肤上。
她稳住身形，压下心头因那青年突然出现和那句意味不明的评价掀起的波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探究这个陌生人的时候，眼前的林家烂摊子，才是亟待解决的首要问题。
她转过身，没再去看那站在阴影处的青年，而是首面脸色铁青、眼神怨毒的李春花和林建国。
“脸？我们林家的脸早就被你们自己丢在地上踩了！”林晚意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冷硬，她不再掩饰自己对这所谓“家人”的厌恶，“为了台缝纫机，就把女儿往火坑里推，这事传出去，你们觉得很有脸吗？”
“你……”李春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晚意，却又被噎得说不出反驳的话。王秀英在一旁眼神闪烁，既心疼那飞走的缝纫机，又怕真把林晚意逼急了，她再去公社胡说八道，牵连到自己男人。
林建国到底是读过几年书的，比李春花更能看清形势。他知道，经此一事，林晚意己经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妹妹了。她今天能当众掀了刘老栓的老底，明天就敢做出更出格的事。硬碰硬，吃亏的肯定是想保住工作和名声的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试图换上一种“讲道理”的口吻：“二妹，就算……就算刘家这事不提了，可你一个姑娘家，退了婚，名声也坏了，以后在村里怎么立足？爹娘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立足？”林晚意嗤笑一声，环顾这破败的院落和眼前所谓的“亲人”，“大哥，在这个家里，我什么时候真正立足过？至于名声，是饿死冻死守着这名节强，还是活着强？我的以后，不劳你们操心。”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建国和李春花，提出了酝酿己久的决定：“这个家，我看是容不下我了。今天趁着把话说开，我们干脆分家。”
“分家？！”李春花尖叫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你想得美！我把你养这么大，你想一拍屁股就走？没门！”
“娘，”林晚意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是在通知你。要么，我们好聚好散，我只要我应得的那份口粮和我自己的东西，从此搬出去，是死是活与你们无关。要么，我们就继续闹，我去公社，去找妇联，把你们怎么卖女儿、刘老栓怎么投机倒把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出去。你们选。”
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偏偏掐住了林家的命门。林建国最在乎他的教师工作和名声，李春花和王秀英虽然泼辣，但也怕真被扣上不好的帽子。
林建国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要分多少？”
“建国！”李春花不敢置信地喊道。
“娘！”林建国烦躁地打断她，压低声音，“你还嫌不够乱吗？真让她闹到公社去？”他转向林晚意，眼神复杂，“你说，你要多少。”
林晚意心里早有盘算。原主在这个家当牛做马十几年，创造的价值远远超出她消耗的。但她知道不能要太多，否则林家宁愿鱼死网破。
“我不要钱，只要粮食。”她清晰地说道，“给我一百斤玉米面，三十斤红薯，还有我自己的衣服被褥。另外，我现在住的那间杂物间里的东西，都归我。”那杂物间里除了原主少的可怜的几件物品，更多的是农具和柴火，她需要这些作为初始生存物资。
这个要求，在林建国看来，虽然肉疼，但尚在可接受范围内。毕竟比起可能失去工作和名声，这些粮食不算什么。
“……好！七零娇美人被反派宠上天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七零娇美人被反派宠上天最新章节随便看！”林建国几乎是咬着牙答应下来，“给你！但从此以后，你跟这个家再无瓜葛！是福是祸，你自己担着！”
“正合我意。”林晚意淡淡应道。
分家的事，就在这充满火药味的对峙中，仓促而又决绝地定了下来。李春花哭天抢地，王秀英眼神算计，但在林建国的压制下，终究没能再掀起太大风浪。
林晚意没有耽搁，立刻动手收拾。她的东西少得可怜，几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一床硬邦邦、散发着霉味的薄被，这就是全部家当。她又去杂物间，将一些她觉得有用的旧农具、麻绳、一个破背篓整理出来。
整个过程，她都能感觉到身后那道沉静的目光。那个军大衣青年，不知何时己经走到了院子中央，并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晚意没有理会他，专心做自己的事。等到林建国阴沉着脸，和王秀英一起，不情不愿地将称好的玉米面和红薯搬过来时，天色己经擦黑。
看着地上那堆代表着“自由”的微薄物资，林晚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前路茫茫，但至少，她挣脱了第一道，也是最致命的枷锁。
她弯下腰，试图将分量不轻的粮食和被褥捆扎起来，准备先搬去村里废弃的牛棚或者找个山洞暂时栖身。
就在这时，那道绿色的身影再次动了。
陆执几步走到她面前，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冷峻模样，但他却自然地伸出手，接过了林晚意手里那捆最沉的玉米面。
“去哪儿？”他问，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最初的那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林晚意动作一顿，抬头看他。冬日的暮色里，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清晰，深邃得像要把人吸进去。
“不关你事。”她下意识地保持警惕。这个男人太危险，他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陆执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抗拒，只是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粮食，目光扫过她单薄的衣衫和苍白疲惫的脸。
“村东头，有个看林子的老屋，空着。”他言简意赅地说道，不像邀请，更像陈述一个事实，“比牛棚强。”
林晚意心中一动。村东头的看林屋她知道，虽然破旧，但至少能遮风挡雨，确实比牛棚山洞好太多。可他为什么要帮她？
“条件？”她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意。
陆执看着她戒备的样子，嘴角似乎又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你很有趣。”他答非所问，然后补充了一句，“而且，你刚才的手段，让我省了些麻烦。”
林晚意立刻明白了。刘老栓倒卖粮票，恐怕不止一次，可能也触及了这个男人的某些利益？自己阴差阳错，算是帮他清除了一个障碍？
这让她稍稍安心了一些。有利用价值的关系，往往比莫名其妙的好意更稳固。
她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谜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这堆堪堪维生的物资和前路未卜的处境。最终，现实的考量压过了疑虑。
“带路。”她言简意赅，背起了自己的铺盖卷和背篓。
陆执没再说话，拎起那袋最重的玉米面，转身便走。他的步伐稳健，走在昏暗的村路上，背影挺拔如山。
林晚意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寒风依旧凛冽，但她看着前方那个为她引路的陌生身影，心中第一次对这个陌生的时代，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光。
这盟约初定，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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