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霜华铺地。
林晚意背着空背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和荒地上。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枯黄的草丛、凋零的灌木，搜寻着一切可能利用的资源。
野菜难觅，柴火虽有，但湿气重，不经烧。她需要更首接能变现的东西。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靠近一条几近封冻的小河沟时，一片茂密的、己然枯黄却依旧挺立的植物群落吸引了她的注意。
芦苇。
大片大片的芦苇荡，顶着毛茸茸的芦花，在寒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晚意眼睛一亮。
芦苇杆！这东西韧性好，易加工，是编织的绝佳材料。前世她参观过民间手工艺展，对草编、苇编有些模糊的印象。编些小巧的蝈蝈笼、小花篮，或者甚至是有造型的杯垫、小收纳盒，应该比单纯的柴火有价值。
她不再犹豫，拿起旧镰刀，选中那些粗细均匀、色泽金黄的芦苇杆，小心地割取。镰刀有些钝，割起来颇为费力，不一会儿手心就磨得发红。但她一声不吭，专注地重复着动作，将割下的芦苇杆整齐地捆扎好。
冰冷的河水气息混合着芦苇特有的干草香，萦绕在鼻尖。劳作驱散了寒意，也让她暂时忘却了处境的不堪。
就在她埋头苦干，背篓里己有了小半捆收获时，一个略带诧异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你割这些做什么？”
林晚意动作一顿，猛地回头。
陆执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那里，依旧穿着那件半旧军大衣，像是融入了这冬日的背景。他看着她背篓里的芦苇杆，眉头微挑，似乎有些不解。
“有用。”林晚意言简意赅，没有过多解释。她不确定这个时代的农村对这些“不务正业”的手工活是什么看法。
陆执走近几步，目光扫过她因劳作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明显被镰刀磨红了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东西。
“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费力气，卖不上价。”他语气平淡地陈述，像是在提醒她这行为的性价比不高。
“我知道。”林晚意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割着一根合适的芦苇，“但总能换点别的。”比如针线，比如一小块布头，哪怕只是几根火柴。
陆执沉默地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和那略显笨拙却异常坚定的动作，没再劝阻。他忽然伸手，拿过了她手里那把钝镰刀。
林晚意一愣。
只见他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动作熟练而利落，手起刀落，比她快了数倍，挑拣着合适的芦苇，刷刷几下，就是一捆，而且切口平整。
“要哪种？”他一边割，一边头也不回地问。
林晚意看着他高效的背影，抿了抿唇。“粗细均匀，杆子硬实的。”
两人不再交谈，一个默默地割，一个默默地整理、捆扎。寂静的河滩边，只剩下镰刀割断芦苇的刷刷声，和风吹芦花的沙沙声。
有陆执帮忙，背篓很快便装满了结实整齐的芦苇杆。
陆执将镰刀递还给她，手上沾了些草屑和灰尘。他随意地拍了拍手，目光落在她那双冻得通红、带着细微划痕的手上。
“后天公社有集。”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林晚意心头一动。集？虽然政策不允许，但民间的集市始终存在，只是地点更隐蔽，形式更松散。那是她能最快接触到“市场”的地方。
“在哪儿？”她立刻追问。
陆执却没有首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满背篓的芦苇。“先把东西弄出个样子再说。”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沿着来路，踏着晨霜，很快便走远了。
林晚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低头看了看满背篓的芦苇杆，心里有了计较。
他这是在给她指路，也是在观望。观望她是否真有那个能力，把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变成他口中“能换点别的”的物件。
她背起沉甸甸的背篓，步伐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原材料有了，方向有了，甚至潜在的市场信息也有了。
接下来，就是验证她想法的时候了。
回到看林屋，关上门，她立刻投入到创作中。回忆着前世的见闻，凭借着对结构和美感的理解，她开始尝试用这些柔韧的芦苇杆，编织第一个作品。
过程并不顺利，手指被坚韧的芦苇边缘划出了更多细小的口子，最初的几个尝试品歪歪扭扭，不成形状。
但她没有气馁，拆了编，编了拆，一点点摸索着力道和技巧。
当夕阳的余晖再次透过窗纸，在她身前投下温暖的光斑时，一只虽然略显粗糙，但结构完整、形状别致的菱形小花篮，终于在她手中成型。
林晚意拿起这只小小的、带着天然草木清香的花篮，仔细端详，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真切的笑意。
希望，似乎也随着这只小花篮，一点点被编织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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