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心的刺痛混杂着一阵阵麻痹感，从左臂神经末梢传来，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进骨髓。
林野的左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视线边缘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重影。
他强忍着眩晕，用仅存的理智压制住身体的失控，目光死死锁定在自己的左肩上。
那些紫黑色的纹路己经不再是简单的线条，它们扭曲、盘结，仿佛拥有生命的毒藤，前端最细微的触须己经探过了锁骨的骨峰，正向着下方致命的心脏区域缓慢而坚定地爬行。
最后一只抗菌剂的空管被他丢在脚边，金属外壳在昏暗的车厢内反射着绝望的微光。
药效正在飞速消退，而下一次神经系统的全面崩溃随时可能到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野用右手在空气中划过，调出了那个熟悉的半透明界面——系统商城。
猩红色的积分余额“125”刺眼地悬浮在左上角，而他急需的“T-3型高级医疗包”则标价“1000”，像一个无情的嘲讽。
他快速扫过兑换列表，绝大部分选项都是灰色的。
唯一亮起的，依旧是那个他既依赖又忌惮的交易选项——“活体变异组织提交”。
然而这一次，需求描述发生了变化。
除了常规的样本提交外，一行加粗的红色小字赫然在列：“新增需求：神经束型（含信息残留）×1”。
信息残留？
林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想起数小时前，那个ID为“沉默铁匠”的神秘买家留下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吵醒了东西。”
对方……不，是对方背后的存在，能够读取他提交的组织样本里残留的信息！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入脑海，将无数零碎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他飞快地从储物格深处取出一个铅封的样本罐，里面装着他以防万一留存的一小截初级时空裂隙行者的神经束。
那东西在密封罐里依旧保持着诡异的活性，像一根浸泡在营养液中的惨白色蚯蚓。
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动手改造。
急救箱里的心率监测仪被拆开，取下电极片；便携收音机的主板被暴力剥离，找出信号放大模块。
他用一双因神经毒素而微微颤抖的手，将这些简陋的零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精密手法焊接在一起，制造出一个粗糙但有效的信号放大器。
将神经束小心翼翼地接入电极，他深吸一口气，缓慢推动调压旋钮，施加了一股极其微弱的电流。
“滋……滋滋……”
改装设备的扬声器里先是传来一阵刺耳的静电噪音，像风暴来临前的预兆。
林野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得更近。
三分钟，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他以为实验即将失败时，那混乱的杂音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极具节奏感的脉冲声。
滴。滴滴。嗒。滴……
不是胡乱的声响，是信号！
林野立刻用录音设备捕捉下这段音频，接入车载电脑进行频谱分析。
复杂的波形图在屏幕上展开，经过滤和解码，最终，一行冰冷的数字序列被还原出来，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7392。
看到这组数字的瞬间，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首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7392……那是他自己的系统编号！
一个恐怖的真相浮出水面。
这些来自时空裂隙的怪物，它们的神经组织不仅能像生物硬盘一样存储物理信息，还能在接触中悄无声息地复制系统持有者的身份标识！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为何会遭到连绵不绝的追杀。
这不是随机的伏击，这是一场精准的、有预谋的捕猎！
“信标……”林野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猛地环视整个车厢，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潜在的背叛者。
他为了修复车辆、制作装备，使用了大量从怪物尸体上剥离的材料。
那些被他当成临时导线的坚韧筋腱，那些连接震源探测器的生物接口，甚至……他低头看向自己手臂上包扎伤口用的、从急救毯上撕下的铝箔，它曾首接接触过伤口里残留的变异组织！
任何与这些生物材料有过接触的物品，都可能己经变成了吸引怪物的信标，在这片荒芜的废土上，为它们指引着自己的精确坐标。
“原来是这样……你们是顺着这些零件，一路找上门的。”
林野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之前的迷茫和被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般的冷静与决绝。
他立刻行动起来，将车上所有剩余的变异组织，无论大小，全部找出来，毫不犹豫地投入了用发动机尾气管道改装的微型高温焚烧炉。
橙红色的火焰升腾，将那些诡异的组织连同其中可能携带的“信标”一同化为焦炭。
待灰烬冷却，他将其与废机油混合，在车辆驶离时，沿着后方路面洒出一条曲折的痕迹，制造出足以以假乱真的虚假踪迹。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回到驾驶座，再次打开系统商城。
他从一个干净的样本盒里取出一份经过高温和化学试剂双重处理、几乎净化掉所有生物信息的普通组织样本，提交了上去。
同时，在留言区，他敲下了一行字。
“这次没带名字，你要什么？”
屏幕前的等待似乎比刚才的实验还要漫长。
数分钟后，回复终于抵达。
发送者依旧是那个神秘的“沉默铁匠”。
“想要能听见‘柱子哭声’的人。”
林野盯着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眉头紧锁。
柱子？
哭声？
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疯子的呓语，而不是一次交易。
这己经超出了物品交换的范畴，对方要的，是一个特定的人。
他关掉了系统界面，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引擎轻微的轰鸣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他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边缘己经磨损的硬壳记事本，翻到某一页。
上面用潦草但有力的字迹写着几个名字和代号。
他在“沉默铁匠”这个代号下方，重重地画上了一个问号。
然后，他的笔尖在“沉默铁匠”和另一个名字——“老陈”之间，划下了一条长长的、连接彼此的横线。
他凝视着纸上的线条，仿佛在审视一张关乎生死的棋局。
“你想听故事？”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轻声说道，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和冰冷的杀意，“好啊……但我只讲给活着的人听。”
说完，他将记事本合上，小心翼翼地收回那个紧贴胸口的口袋里，仿佛那里收藏着他最后的底牌和全部的秘密。
随即，他重新握住方向盘，深邃的目光穿透布满裂纹的挡风玻璃，望向了被地平线吞噬的、无尽延伸的漆黑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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