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被窥视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林野的动作瞬间凝固。
他屏住呼吸，缓缓将手电筒的光束聚焦在面板的缝隙上。
光柱刺破黑暗，照亮的并非什么怪物的眼睛，而是一缕极细的、仿佛还在微微蠕动的暗红色纤维。
它就卡在电路板的边缘，仿佛是某种寄生藤蔓。
是锈链兽的身体组织。
林野心中一动，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下来。
他立刻回忆起启动引擎时，那短暂而强烈的电磁脉冲。
当时，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金属链条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他大胆猜测，这种生物对特定频率的电磁信号极为敏感。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回到卡车旁，用撬棍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驾驶室侧面的控制面板。
那缕暗红色的纤维暴露出来，比头发丝略粗，在空气中竟像拥有生命般蜷曲了一下。
林野没有丝毫犹豫，用绝缘钳夹住它，另一只手则从工具箱里抽出一卷铝箔，将纤维与铝箔紧密地缠绕在一起，制成了一根粗糙但绝对可用的临时导线。
这根导线，一半是科技造物，一半是怪物残骸，透着一股诡异的和谐。
他再次调出系统界面，确认任务进度。
“基础改装（动力系统）”的字样己经变成了灰色的“己完成”，而新的任务指令却迟迟没有刷新。
这是系统给予的喘息之机，也是一个可以自由发挥的宝贵窗口。
“伪生命信号发生器。”林野为自己即将创造的东西起了个名字。
他的目光在狭窄的驾驶室里飞速扫过。
蓄电池是现成的电源，但如何模拟那种能干扰锈链兽的特定波动？
他想起了那个被遗弃在副驾驶座上的急救箱。
他打开箱子，从里面翻出了一套便携式心率监测仪，撕下两片尚未使用的电极片。
这东西原本是用来监测人体生物电信号的，现在，它将成为欺骗怪物的核心。
林野的双手快得像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他将那根混合纤维导线的一端紧紧缠绕在蓄电池的负极接线柱上，另一端则接入心率监测电极片。
他凭着记忆中的感觉，通过串联几个从废旧收音机里拆下来的电阻，反复调试着电流的强度和频率，试图复现出最接近人类心跳的微弱电波。
最后，他将信号输出端连接到了卡车喇叭拆下的低音单元上——那玩意儿不发出声音，但通电后能产生持续的、低沉的物理震动。
一个由怪物纤维、急救器材和汽车零件拼凑而成的简易装置完成了。
它看起来丑陋不堪，却凝聚了林野在绝境中全部的智慧与希望。
他抱着这个“发生器”，悄无声息地溜下卡车，猫着腰跑到不远处一辆侧翻的皮卡旁。
他将装置小心地放在驾驶座上，深吸一口气，拨动了开关。
嗡——
一阵肉眼不可见的波动以废弃皮卡为中心扩散开来。
起初，周围的浓雾死寂一片，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分钟，两分钟……就在林野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出错时，一种细碎的刮擦声从西面八方响起。
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变大，越来越密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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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第一条锈迹斑斑的金属链条从雾中探出，像有了嗅觉的猎犬，径首爬向那辆皮卡。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数十条锈链从地面、从废车底下钻出，汇聚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浪潮，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正在发出微弱震动的驾驶室。
它们层层叠叠地附着在车身上，甚至试图从破碎的车窗钻进去，仿佛那里面坐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林野躲在卡车后面，心脏狂跳。
五分钟后，他通过一个简易的遥控开关，切断了发生器的电源。
模拟心跳信号戛然而止。
附着在皮卡上的所有锈链仿佛瞬间失去了目标，集体陷入了凝滞。
几秒钟后，它们开始躁动不安地退散，如同退潮般消失在浓雾之中。
赌对了！
林野的拳头在黑暗中用力一握。
这些怪物不仅仅是被震动吸引，它们能精准识别一种他称之为“生命活动特征波形”的东西。
只要能伪造出比自己更强烈的信号源，他就能成为一个“隐形人”。
但这还不够。
一个固定的靶子只能提供暂时的安全。
他需要一个移动的靶子，一个能将怪物引向远方的幽灵。
回到车上，林野立刻开始对卡车进行新的改造。
他拆掉了笨重的手动刹车锁，用一个从空调压缩机里找到的电磁继电器取而代之，再通过一根引线连接到方向盘旁的一个独立开关上。
这样一来，只要挂上最低档，他就能在车外控制车辆的制动，让它在无人驾驶的状态下，以极低的龟速缓慢巡航。
接着，他撕开一包压缩饼干，将锡纸包装盒小心地展开，用胶带在仪表盘上制作了一个简易的遮光罩。
在这样的黑夜里，任何一点多余的光源都可能成为致命的信标。
一切准备就绪。
他将卡车设置到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让它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独自沿着公路向前行驶。
而他自己，则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徒步跟在卡车后方五十米的位置，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在测试，测试这个神秘的系统是否会因为“非驾驶员操控”这种作弊行为而降下惩罚。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夜色愈发深沉。
系统没有任何警告，没有发布任何新任务。
仿佛默认了他这种狡猾的行径。
林野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原来它只关心结果，不管过程。”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敌人宣告自己的胜利。
他几步追上缓慢移动的卡车，敏捷地爬上车顶，平躺下来。
冰冷的金属车顶随着引擎的震动而微微起伏，像一个钢铁的摇篮。
他望着前方那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卡车轮廓，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由自己亲手创造的安全感。
现在，轮到我去看看别人不敢去的地方了。
他心中默念。
目光越过孤独行驶的车头，投向更远方的黑暗。
在那里，公路仿佛被夜幕拦腰斩断，无数倾覆、损毁的车辆残骸扭曲地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横贯天地的、沉默的钢铁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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