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志远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三天，沈鉴说要带她回沈家大宅吃饭，理由是“我妈催了好几次，总得让你正式露个面”。金箐站在滨江公寓的衣柜前，对着满柜的衣服发愣——张管家准备的衣服太多，从优雅的连衣裙到干练的西装套裙，每一件都精致，可她偏偏不知道该选哪件才不会出错。
“选这件米白色的针织连衣裙吧，配同色系的珍珠耳钉，显得温和又不失体面。”林薇薇的视频电话突然打过来，隔着屏幕指了指衣柜第三层的衣服，“沈家老太太和你那婆婆张曼莉，最吃‘温柔懂事’这套，别穿太张扬的，容易被挑刺。”
金箐听话地换上连衣裙，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领口。米白色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裙摆到膝盖上方两指的位置，长度得体；珍珠耳钉是沈鉴上次酒会上给她戴的那套，小巧的珍珠在耳垂上泛着柔和的光。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微笑——从今天起，她要学着做“合格的沈太太”，哪怕只是契约关系，也不能给沈鉴丢脸。
下午五点，沈鉴的车准时停在公寓楼下。他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显得比平时亲和些。看到金箐，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开：“走吧。”
车子驶离市区，往西山别墅区的方向开。越靠近沈家大宅，金箐的心跳越快，手心也开始冒汗。她不是怕张曼莉的刁难，而是怕自己表现不好，让沈鉴为难——毕竟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她在“麻烦”他。
“别紧张。”沈鉴突然开口，递过来一瓶温水，“我妈就是嘴厉害，没什么坏心眼；我爷爷年纪大了，喜欢安静，你不用刻意讨好他；我弟沈明凯……别理他就行。”
最后那句“别理他就行”，让金箐忍不住笑了——沈鉴明明是在提醒她，却偏偏说得这么别扭。她接过温水，喝了一口，心里的紧张缓解了不少：“我知道了，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沈鉴侧头看她，她的侧脸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睫毛长长的，像小扇子一样轻轻颤动。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她在医院走廊里，抱着父亲的病历本蹲在地上哭的样子，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泛起一阵细微的痒。
沈家大宅比金箐想象中还要气派。黑色的雕花大门缓缓打开，车子驶过铺着鹅卵石的小路，路两旁是修剪整齐的绿植，远处的花园里还种着大片的玫瑰，正是盛放的季节，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主宅是欧式风格的建筑，白色的墙面搭配深色的屋顶，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佣人，看到沈鉴的车，连忙躬身迎接。
“沈总，金小姐，老太太和先生己经在客厅等了。”管家恭敬地打开车门。
金箐跟着沈鉴走进客厅，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挑高的客厅足有两层楼高，水晶吊灯璀璨夺目，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客厅中央的红木茶几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角落里的钢琴擦得一尘不染，显然经常有人弹奏。
张曼莉坐在沙发正中央，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真丝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把檀香扇，眼神锐利地扫过金箐，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她旁边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应该就是沈老爷子，他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头也没抬，周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沙发的另一边，坐着一个穿着潮牌卫衣的年轻男人，染着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沈鉴的弟弟沈明凯。他看到金箐，眼神里的嘲讽毫不掩饰，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
“妈，爷爷，我回来了。”沈鉴率先开口，打破了客厅里的沉默。
张曼莉放下檀香扇，没看沈鉴，目光依旧落在金箐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挑剔：“这位就是金小姐吧？看着倒是挺文静的，就是不知道性子怎么样——我们沈家娶媳妇，可不是只看脸的。”
金箐握着包的手紧了紧，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妈，我叫金箐，以后麻烦您多指教了。”她刻意放软了语气，学着林薇薇教她的“温柔话术”，尽量让自己显得乖巧些。
张曼莉冷哼一声，没再说话，转头对佣人说：“把茶端上来，别怠慢了金小姐。”
沈老爷子终于放下报纸，抬眼看了金箐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金家的丫头？你父亲金志远，以前和我打过几次交道，是个老实人。”
“谢谢爷爷记得我父亲。”金箐连忙道谢，没想到沈老爷子竟然认识父亲。
“认识归认识，”沈老爷子的语气沉了沉，“但我们沈家的规矩多，你既然嫁过来了，就要守规矩，别给阿鉴惹麻烦，更别丢沈家的脸——我们沈家，丢不起那个人。”
这句话说得很重，像是在警告她。金箐的脸色白了白，正想解释，沈鉴突然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给了她一丝力量。他看着沈老爷子，语气很平静：“爷爷，箐箐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以后有我看着，不会给沈家惹麻烦的。”
沈老爷子看了沈鉴一眼，没再说话，重新拿起报纸，显然是不打算再理会他们。
沈明凯在一旁煽风点火，笑着说：“哥，你就是太护着她了。我听说金家都破产了，连房子都被查封了，这位金小姐嫁给你，该不会是图我们沈家的钱吧？”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扎得金箐心口发疼。她猛地抬头，看向沈明凯，眼神里满是倔强：“沈先生，我承认金家现在遇到了困难，但我嫁给沈总，不是为了钱。如果我图钱，当初就不会拒绝江哲的复合——江家虽然不如沈家，但也足够让我衣食无忧。”
江哲的名字一出来，沈明凯的脸色僵了一下——他知道江哲是金箐的前男友，也知道江家最近在和沈氏抢项目，被沈鉴打压得很惨。他没想到金箐竟然敢首接提江哲，还敢反驳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曼莉脸色一沉，厉声说：“金箐！怎么跟你弟弟说话呢？明凯也是关心你，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妈，是明凯先说话难听的。”沈鉴皱了皱眉，把金箐护在身后，“箐箐没说错，她不是图钱的人——如果她图钱，当初就不会坚持用工资抵扣债务，更不会想着重新做金氏珠宝。”
张曼莉被沈鉴堵得说不出话，气得拿起檀香扇，狠狠扇了两下。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佣人端着茶进来，看到这场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连忙把茶放在茶几上，悄悄退了出去。
沈老爷子放下报纸，看了沈明凯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明凯，少说两句，吃饭了。”
沈明凯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却还是不服气地瞪了金箐一眼。
晚饭的气氛依旧尴尬。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却没人有胃口吃。张曼莉时不时地给金箐夹菜，看似热情，实则每一次夹菜都带着试探——她夹的都是金箐不喜欢吃的香菜，还有她过敏的虾，显然是早就打听好了她的喜好，故意刁难她。
金箐看着碗里的虾，脸色有些发白。她从小就对海鲜过敏，上次在沈家晚宴上，沈鉴帮她解围了，可这次沈鉴坐在她对面，被沈老爷子和张曼莉夹在中间，显然没注意到她的窘境。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筷子，想把虾夹到一边，却被张曼莉拦住了：“金箐，怎么不吃啊？这虾是我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新鲜得很，你可别不给我面子。”
金箐的手顿在半空中，进退两难。就在这时，沈鉴突然开口了：“妈，箐箐对海鲜过敏，吃了会浑身起疹子，上次晚宴你不是也在场吗？怎么忘了？”
张曼莉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沈鉴会记得这么清楚，她脸色有些尴尬，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说：“哎呀，你看我这记性，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既然箐箐过敏，那就算了，吃点别的吧。”
沈鉴没再说话，夹了一块清蒸鱼放在金箐碗里：“这个没刺，你吃这个。”
金箐看着碗里的鱼，心里暖暖的。她抬头看向沈鉴，发现他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她小声说了句“谢谢”，拿起筷子，小口地吃着鱼。
沈明凯在一旁看着，心里嫉妒得发狂——他从小就嫉妒沈鉴，嫉妒父亲和爷爷都偏爱沈鉴，嫉妒沈鉴年纪轻轻就掌控了沈氏集团，现在连他好不容易挑刺的“契约嫂子”，沈鉴都这么维护，他怎么能不气？
晚饭快结束的时候，沈明凯突然说：“哥，下周我们高中同学聚会，你和嫂子一起去吧？让我们也认识认识这位‘沈太太’。”
金箐心里一紧，她知道沈明凯没安好心，肯定是想在同学聚会上让她出糗。她正想拒绝，沈鉴却先开口了：“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沈明凯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沈鉴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他原本以为沈鉴会护着金箐，拒绝参加，没想到沈鉴竟然同意了，这让他的计划落了空，心里更气了。
晚饭结束后，沈鉴和金箐准备离开。沈老爷子叫住沈鉴，让他去书房谈事，张曼莉则拉着金箐，走到花园里。
“金箐，我知道你现在有难处，阿鉴帮你，我不反对。”张曼莉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却还是带着几分警告，“但我必须提醒你，你和阿鉴的婚姻，我们沈家很多人都不认可。你要是想好好留在沈家，就安分守己，别想着争什么，更别给阿鉴惹麻烦——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金箐看着张曼莉，眼神里满是坚定：“妈，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我和沈总是契约婚姻，我不会争什么，也不会给沈鉴惹麻烦。等契约到期，我会主动离开，不会给沈家带来任何困扰。”
张曼莉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金箐会这么说。她以为金箐是想借着这场婚姻，在沈家站稳脚跟，没想到金箐竟然早就打算好了要离开。她看着金箐，眼神里的挑剔少了些，多了几分复杂：“你能这么想，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到时候反悔。”
“我不会反悔的。”金箐说完，转身就走。
回到车里，沈鉴己经在等她了。他看到金箐脸色不太好，皱了皱眉：“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别给沈家惹麻烦。”金箐不想让沈鉴担心，隐瞒了张曼莉的警告。
沈鉴看着她，显然是不信，但也没追问，只是说：“别往心里去，我妈就是那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
车子驶离沈家大宅，金箐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有些复杂。她知道，张曼莉的警告不是开玩笑的，沈家的人也不会真正接纳她这个“落魄千金”。这场契约婚姻，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荆棘，而她能做的，只有尽量做好自己，不给沈鉴惹麻烦，等到契约到期，就体面地离开。
“下周的同学聚会，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可以不去。”沈鉴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金箐愣了一下，没想到沈鉴会看穿她的心思。她摇了摇头：“没事，去就去吧，正好让你同学认识认识我这个‘沈太太’，省得以后总有人说闲话。”
沈鉴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好，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没人敢欺负你。”
车子很快就到了滨江公寓楼下。金箐解开安全带，正想下车，却被沈鉴叫住了。
“金箐。”
她回头，看到沈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盒子是深蓝色的，上面印着珠宝品牌的logo，看起来很精致。
“这是什么？”金箐疑惑地问。
“打开看看。”
金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颗小小的星星，由碎钻镶嵌而成，在车里的灯光下泛着璀璨的光芒。
“这是……”
“上次酒会，你说你喜欢星星。”沈鉴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张秘书说这个款式很适合你，我就买了。”
金箐的眼眶瞬间红了。她记得上次酒会，她在休息区看到窗外的星星，随口说了一句“星星真好看”，没想到沈鉴竟然记住了。这条项链虽然不贵重，却比任何昂贵的珠宝都让她感动。
“谢谢沈总，我很喜欢。”金箐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喜欢就好。”沈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柔和，“上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医院看伯父。”
“嗯。”金箐点点头，拿起盒子，推开车门，走进了公寓大楼。
回到公寓，金箐把项链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看了很久。星星吊坠贴在锁骨处，凉凉的，却让她的心里暖暖的。她想起沈鉴在沈家大宅为她挡在沈明凯面前的样子，想起他给她夹鱼时的温柔，想起他记住她喜欢星星的细心，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软的，甜甜的。
她拿出手机，给林薇薇发了条微信：“薇薇，我好像……有点喜欢沈鉴了。”
林薇薇很快回复了，发来一个兴奋的表情：“我就知道！沈鉴那么护着你，对你又细心，你不喜欢他才怪！箐箐，别想什么契约不契约的，喜欢就去追！沈鉴那种外冷内热的男人，就得你主动点！”
金箐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笑了。她知道林薇薇说得对，可她还是不敢——他们是契约婚姻，一年后就会分开，她怕自己陷得太深，到时候会无法自拔。
她摘下项链，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子里，放在床头柜上。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沈鉴的样子——他冷漠的侧脸，他温柔的眼神，他为她解围时的坚定，他记住她喜好的细心。
她知道，自己对沈鉴的感觉，己经超出了“契约夫妻”的范围。可她不敢承认，也不能承认——她是落魄千金，他是商界大佬，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这场契约婚姻，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沈鉴发来的微信：“项链戴着好看，别摘下来。”
金箐看着这条微信，脸颊瞬间红了。她连忙拿起手机，回复道：“知道了，沈总。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沈鉴很快回复了一个“嗯”字。
金箐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重新戴上项链，闭上眼睛。星星吊坠贴在锁骨处，像是沈鉴的体温，让她感到无比安心。她知道，自己对沈鉴的喜欢，己经藏不住了。而这场契约婚姻，也在不知不觉中，朝着她从未预料到的方向发展。
或许，她可以试着相信一次，相信沈鉴，也相信自己。毕竟，爱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靠“契约”来定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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