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诊室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我刚送走一位前来调理更年期综合征的女士，正准备收拾针具，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
“凌医生就在里面？”一个有些耳熟的女声，带着几分刻意抬高的语调。
紧接着，是沈司寒安排在这里的助理小林客气但阻拦的声音：“王太太，李太太，凌医生刚刚结束诊疗，需要休息。而且就诊需要提前预约……”
“预约？我们还需要预约？”另一个略显尖细的女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我们可是看着司寒长大的长辈！听说他这里藏了位‘神医’，特地过来看看，顺便让凌医生帮忙瞧瞧我这偏头疼的老毛病。”
我微微蹙眉，想起了这两个声音的主人——王太太和李太太，是沈家交际圈里两位颇为活跃的贵妇，也是上次外公寿宴时，在走廊里议论我“岛上野丫头”、“攀高枝”的那两位。看来，乐乐的事情传开后，我这“神医”的名头，倒是引来了些意想不到的“客人”。
我整理了一下衣襟，平静地开口：“小林，请两位太太进来吧。”
门被推开，两位珠光宝气、衣着精致的太太走了进来。王太太穿着香奈儿套装，李太太则是一身迪奥新款，两人脸上都挂着那种属于上流社会的、礼貌却带着距离感的笑容，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和这间简约的诊室里扫视。
“凌医生，冒昧打扰了。”王太太率先开口，嘴角弯着，眼神却没什么笑意，“我们也是听说了你妙手回春，连李老那个宝贝孙子都让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真是了不起。”她话里带着恭维，却又隐隐有种审视的意味。
“是啊，”李太太接口道，目光落在我脖颈的玉佩上，停顿了一瞬，才移开，“我们这些老毛病，看了多少专家都没用，只好来麻烦你了。哦，对了，还没恭喜你和司寒呢，这玉佩……是沈家传给儿媳的信物吧？真是好福气。”
这话听着像是恭喜，实则是在强调我“高攀”的身份。
我面色不变，伸手示意她们在诊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位太太过奖了。医者本分而己。”我语气平和，“不知是哪位需要看诊？”
“是我，”王太太抚了抚额角，做出疲惫的样子，“我这偏头疼啊，好些年了，尤其是阴雨天或者没睡好，就疼得厉害，什么止痛药都不管用。”
“我先帮您诊脉。”我取出脉枕。
王太太伸出手腕，腕上戴着满绿的翡翠镯子，耀人眼目。我屏息凝神，指尖搭上她的寸关尺。脉象弦滑有力，略数，并非虚证之象。
“王太太近日是否心烦易怒，口苦咽干，睡眠多梦？”我收回手，问道。
王太太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是有点……你怎么知道？”
“脉象显示肝火旺盛，上扰清窍，故而头痛。并非气血亏虚所致。”我淡淡解释，“您这头痛，怕是和情绪、压力关系更大些。光靠止痛，是治标不治本。”
王太太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有些挂不住。她们这种人，最忌讳被人说“情绪有问题”。
李太太见状，连忙打圆场：“凌医生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你看，该怎么治？”
“针灸配合汤药，清肝泻火，疏通气机。但更重要的是，”我看向王太太，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需得心境平和，少思少虑，否则即便暂时缓解，也易复发。”
王太太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强笑道：“我们这年纪，家里家外一堆事，哪能真的平和得了……”
“既然如此，”我拿起笔，开始写方子，“我先给您开三剂汤药，再为您行针一次，暂时缓解症状。但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个道理，王太太想必明白。”
我将写好的方子递过去，上面是龙胆草、栀子、柴胡等清肝火的药材。
王太太接过方子，扫了一眼，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这些药材名字，听起来就不如燕窝、虫草那么“贵气”。
就在这时，诊室的门又被敲响了。小林探进头来，神色有些紧张：“凌医生，沈总陪陈老先生过来了，说是陈老先生心脏有些不舒服，想请您立刻看看。”
陈老先生？我外公？
我立刻起身：“快请进来。”
沈司寒搀扶着脸色有些发白、捂着胸口的外公走了进来。他看到王太太和李太太，眉头微蹙，但还是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外公，您怎么了？”我连忙上前，扶住外公的另一边手臂，让他慢慢坐下。
“没什么大事，老毛病了，”外公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就是刚才跟人下了盘棋，有点激动，心口闷得慌……听说你在这里，就让司寒首接送我过来了，比去医院方便。”
沈司寒看向我，眼神带着询问和信任：“星辰，你看？”
“我先给外公诊脉。”我立刻凝神，指尖搭上外公的手腕。脉象沉细而结代，是心阳不振、心血瘀阻的典型表现，比上次寿宴时更严重了些。
王太太和李太太站在一旁，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尤其是看到平日里威严矜贵的陈老先生如此依赖地来找我看病，而沈司寒更是全程以我为主，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那点倨傲和审视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讶、尴尬甚至是一丝敬畏的神色。
我无暇顾及她们，迅速取出银针，消毒。“外公，您放松，我给您扎几针，很快就能缓解。”
我取穴内关、郄门、膻中、心俞，下针快而准。行针时，我全神贯注，引导气机。不过片刻，外公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
“嗯……舒服多了……”外公长长舒了口气，赞赏地看着我，“囡囡，你这手医术，比你妈妈强。”
沈司寒也松了口气，看向我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我起针后，又写了一张温通心阳、活血化瘀的方子交给沈司寒：“按这个方子抓药，先吃五剂。外公，您最近一定要静养，情绪千万不能激动。”
“好好好，听你的。”外公连连点头。
这一幕，彻底镇住了旁边的王太太和李太太。她们亲眼见证了连陈老先生这样的豪门巨擘，都将健康托付于我，并且效果立竿见影。这比任何言语都有力。
王太太捏着手里那张“清肝火”的方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也待不下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个……凌医生，您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这方子……我回去试试。”说完，几乎是拉着李太太，落荒而逃。
看着她们仓促离开的背影，我神色淡然，继续对外公叮嘱注意事项。有些脸，不用刻意去打，实力和事实，自然会让其无声肿起。
沈司寒走到我身边，低声笑道：“看来，以后没人敢再说我的凌医生是‘岛上野丫头’了。”
我抬眼看他，嘴角微扬：“我本来就不是。”
他低头，在我额上印下一吻，语气宠溺而自豪：“当然，你是我的星辰，是能起死回生的神医，是值得所有人尊重和仰望的存在。”
窗外阳光正好，诊室里药香弥漫。这一次，无需言语，我用我的医术，为自己赢得了最有力的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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