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基地中央监控大厅内，落针可闻。
星图上，原本稳定扩散的“星芒”光斑依旧在规律地闪烁，代表着数月努力的成果依然稳固。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星图边缘，那个被高亮标记的XG-734星域，以及旁边弹出的、展示着那个银白色正二十面体的影像。
一种前所未有的凝滞感扼住了每个人的呼吸。
不是“低语者”的混沌扭曲，也不是“织网者”遗留的、带着某种生物或灵能特征的造物。这个几何体过于完美，过于冰冷，过于……“人工”，却又与他们所知的任何科技树都截然不同。它就像一件被精心打磨后弃置于此的器具，沉默本身便是一种巨大的压迫。
沈清弦是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她清冷的声音划破了凝固的空气，首接接入与“远航者7号”的加密频道：
“寒星，报告详细情况。扫描其引力场、微观结构、时空曲率任何可探测的维度。不要主动接触，维持安全距离，建立多重隔离屏障。”
她的指令清晰、冷静，仿佛刚才一瞬的失神从未发生。只有站在她身旁的副官，才隐约看到她垂在身侧、微微蜷缩的手指。
频道那头传来陆寒星的声音，同样稳定，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收到。所有主动扫描均被无效化，信号触及表面后消失，无反射，无透射。它就像个信息黑洞，不产生任何波动，也不回应任何形式的探测。时空曲率在其周围呈现绝对平滑状态，仿佛……它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时空一样。”
不存在于这个时空？沈清弦眉头微蹙。这不符合己知物理规律。任何有质量的物体都会弯曲时空，而这个几何体，除非它完全没有质量，或者其存在方式超脱了当前维度的理解……
“能量吸收率？”她追问。
“零。背景辐射、我们扫描用的低强度能量束……所有经过它的能量都毫无变化地穿过了，或者说，被它‘忽略’了。”陆寒星的报告让大厅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一个不反射、不辐射、不弯曲时空、不吸收能量的物体？这在物理上是悖论。它就像一个宇宙背景上的“空洞”，一个纯粹形态的“无”。
“守夜人”高层迅速召开了紧急联席会议。争论异常激烈。
“必须立刻将其回收研究！这可能是超越‘织网者’的科技，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一名隶属于科研派的委员激动地主张。
“鲁莽！在完全未知其性质、意图的情况下靠近？‘低语者’的教训还不够吗？这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陷阱！” 军事派的代表立刻反驳。
“它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
“沉默不代表无害！也许我们的探测等级根本不足以触发它的反应！”
“是否尝试进行信息沟通？用数学语言，通用编码……”
“我们的信号它根本不理睬！怎么沟通？”
争论陷入了僵局。最终，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沈清弦和远程连线的陆寒星。他们两人，一个代表着对未知现象的理解极限，一个身处现场，掌握着第一手信息与决策权。
沈清弦沉默了片刻，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正二十面体的影像。忽然，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它并非没有‘信息’。”
她调出了原始探测数据的瀑布流，指向一组极其微弱的、几乎被背景噪音淹没的时序信号。“看这里，每隔精确的1.000000秒，会有一个普朗克时间级别的时空结构……‘颤动’。不是能量波动，是时空结构本身的、规律性的微缩褶皱。”
众人愕然。如此细微的信号，几乎不可能被常规监测捕捉到，也只有沈清弦这种对数据敏感至极的天才，才会注意到这种近乎于无的异常。
“这……这意味着什么？”有人问道。
“意味着它在‘计时’，”沈清弦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或者，在‘等待’。又或者，这只是它维持自身存在状态的某种‘呼吸’……但无论如何，这证明它并非完全静止的死物。它有内在活动，只是其表现形式超出了我们目前的观测范畴。”
陆寒星的声音从频道中传来，接上了她的思路：“既然有规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星辰与暗刃 就可以尝试介入。清弦，建议使用‘秩序奇点’的共鸣频率，进行极低强度的、非接触式扫描。‘种子’与宇宙秩序底层结构相连，或许能绕过它的外部屏蔽，探测到内部。”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提议。使用他们刚刚掌握的、尚未完全透彻理解的力量，去探测另一个更深不可测的未知。
联席会议经过短暂的激烈讨论，最终授权了这次谨慎的试探。
一颗备用的“秩序奇点”被从“远航者7号”上谨慎地发射，在距离正二十面体数公里外被激活。微弱的、代表秩序稳定的共鸣波纹，如同水面的涟漪，缓缓向那个沉默的几何体荡漾而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共鸣波纹接触到了正二十面体的表面。
没有预想中的能量爆发，没有空间扭曲，甚至没有任何可见的变化。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
嗡……
一声低沉、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作用于每个人意识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那声音非喜非悲，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只有一种纯粹的、庞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 “存在感”。
紧接着，那个绝对光滑的银白色正二十面体表面，忽然如同液态水银般流动起来。复杂的、由无数细微光线构成的图案在其内部飞速闪烁、重组，其变化规律繁复到让最先进的计算机都无法瞬间解析。
变化持续了大约三秒。
然后，一切恢复了原状。几何体再次变得光滑、沉默，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那声意识层面的嗡鸣余音犹在，提醒着所有人刚才发生的真实。
“检测到信息残留！” 监测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它……它在我们所有的记录设备、甚至舰队的主计算机缓存里，留下了一段信息包！编码方式……未知，但结构具有明显的逻辑性！”
信息包被第一时间隔离并传输回“彼岸”基地。
沈清弦带领着“天工”部门最顶尖的密码学家、数学家和物理学家，投入了对这段信息包的破解工作。这比破解“织网者”的遗产还要困难，因为没有任何参照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紧张的气氛几乎要凝结成实体。
终于，在经历了数十个小时不眠不休的尝试后，信息包最外层的一道屏障被解开。
没有预想中的长篇大论，没有图像，没有复杂的科技图纸。
信息包的核心，只有一个极其简洁的、由那种未知光线代码构成的 数学符号。
那是一个在人类数学体系中同样存在的符号——
“?” （空集符号）。
以及，一组紧随其后的、精确到令人发指的 宇宙坐标。
坐标指向的位置，远离己知的任何星域，远离“织网者”的遗迹，远离“低语者”的活动区，甚至远离他们刚刚播种的“星芒”网络。
那是一片从未被任何人类探测器触及过的、深邃的宇宙荒漠。
沈清弦凝视着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和那串坐标，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空集……
代表着“不含任何元素的集合”。
是虚无？是开端？是邀请？还是……警告？
而那个坐标，又隐藏着什么？
是另一个这样的几何体？
是它的制造者？
还是一个……等待开启的“门”？
第三方存在的确认，没有带来答案，反而带来了更多、更深的疑问。
宇宙的棋盘，变得更加辽阔，也更加凶险了。
陆寒星的声音再次从遥远的XG-734星域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清弦，我们收到了。下一步……怎么走？”
是忽略这段信息，继续专注于“星芒”计划？
还是……向着那片未知的黑暗，迈出试探的脚步？
选择的重量，再次压在了他们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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