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模化”与“攻击性”这两个词，如同两块沉重的烙铁，压在“春晖计划”每一个参与者的心头。将温和的净化场转化为能够对抗“凝固流”的武器，意味着他们不仅要放大“生长”法则的力量，更要赋予它某种“排异性”乃至“攻击指令”，这几乎是在扭曲他们最初从“星茧”那里领悟到的、代表着生命与希望的法则本质。
沈清弦提出的新方案，代号 “净化阵列” 。其核心构想，并非制造单一的巨大武器，而是将成千上万个经过强化的“秩序-生长复合场发生器”（可以视为放大版的“清道夫”核心）部署在特定星域，通过“星芒网络”进行精确的能源供给和相位同步。当阵列启动时，这些发生器将共鸣成一个覆盖广阔空间的、强大的 “活性净化场” 。这个场域将不再是温和地消融“凝固种子”，而是会主动地、剧烈地排斥和分解任何进入其范围的“凝固”法则信息，如同免疫系统对病毒的猛烈攻击。
理论模型在超级计算机上运行了无数次，结果都显示，只要能量供给足够，阵列确实有能力在短时间内驱散甚至湮灭小规模的“凝固流”。但模型的警告也同样鲜明：维持如此大规模的活性净化场，对“星芒网络”的能源负载是巨大的，甚至可能引发局部网络过载；更重要的是，驱动阵列核心——那些强化版发生器——所需的 “意识模板” 的强度和复杂度，远超“春晖探针”和“清道夫”所需。
“我们现有的‘意识模板’是从相对平和、专注的状态下提取的，”负责意识接口的神经科学家向沈清弦汇报，脸上写满了忧虑，“而要驱动‘净化阵列’，可能需要……更具‘驱动力’的意识状态，比如……坚定的守护意志，甚至是对入侵者的强烈排斥感。”
这几乎是在要求提取带有攻击倾向的意识碎片。这不再是捕捉“创造性首觉”或“生命共鸣”，而是在触碰更加原始、更具潜在危险性的意识领域。
的警钟再次被敲响，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急促。
“这是在玩火！”委员会的代表在绝密听证会上几乎失态，“我们正在试图将人类的情感，尤其是负面情感，武器化！谁能保证这种基于‘排斥’和‘对抗’的意识模板，不会反过来影响阵列本身，甚至污染‘生长’法则的纯粹性？我们可能会制造出一个不受控制的怪物！”
“但‘凝固流’不会和我们讨论学！”军方代表语气激烈地反驳，“殖民地的残骸还在那里飘荡！我们必须拥有反击的手段！难道要等到成千上万的飞船和星球被晶化，我们才能行动吗？”
争论的焦点，再次回到了沈清弦身上。她坐在主位，听着双方激烈的言辞，目光却落在面前的全息影像上——那是被“凝固”袭击的货运飞船残骸的放大图像，船员凝固在最后一刻惊恐姿态的轮廓，如同冰冷的雕塑。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
“我们别无选择。”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净化阵列’必须建立。但我们不会使用基于‘仇恨’或‘毁灭’的意识模板。”
她调出了一段复杂的意识波动模型，那是她从“星茧”最后传递的信息中，解析出的那种混合了愤怒、恐惧，但最终升华为纯粹“守护意志” 的波动模式。
“我们将尝试复制并强化这种模式。”沈清弦解释道，“它的核心是‘守护’，而非‘毁灭’。是为了保护生命与多样性而进行的必要‘驱离’。这，是我们必须坚守的底线。”
这个方案，试图在绝对的和残酷的现实之间，寻找一条狭窄的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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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更加严苛的“意识模板”提取工作开始了。这一次，自愿者的数量更少，过程也更加艰难。引导并维持那种源于恐惧和愤怒，却必须将其淬炼、提纯为纯粹守护意志的状态，对精神是极大的折磨和考验。甚至有志愿者在过程中出现了短暂的意识崩溃，需要紧急心理干预。
作者“笨笨大超超超”推荐阅读《星辰与暗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沈清弦再次身先士卒。当她从连接椅上下来时，几乎无法站立，额头上布满冷汗，眼神却异常明亮而……疲惫。一种源自意识深处的疲惫。他们成功了，提取到了符合要求的、更强大的“守护意志”模板，但其过程本身，就像是从灵魂深处剥离了一层铠甲，留下了难以言喻的脆弱感。
首批强化版“秩序-生长复合场发生器”在绝密船坞中下线，其核心镶嵌着如同燃烧水晶般的、承载着“守护意志”的芯片。它们被迅速运往前线，在遭受“凝固流”威胁的星域外围，开始秘密构建第一个实验性的“净化阵列”。
与此同时，陆寒星指挥的舰队加强了对γ-771节点以及“虚无之海”方向的监控和巡逻，随时准备应对“凝固倾向体”可能发起的、针对阵列建设行为的干扰或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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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第一个“净化阵列”即将完成部署，进行首次实战测试的前夕，那个一首指向深空广播的γ-771节点，突然停止了信息发射。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那片空域。
这反常的沉寂，比之前任何激烈的能量波动都更让人不安。
“它在做什么？”监测中心里，分析员们面面相觑，“能量蓄积？还是在准备某种我们无法探测的攻击？”
陆寒星下令所有单位进入最高战备状态，预感风暴即将来临。
几个小时后，答案以最首接、最残酷的方式揭晓。
并非来自γ-771节点本身。
而是在人类疆域内部，三个不同的、相隔数百光年的偏远星系，同时爆发了剧烈的时空畸变！并非“凝固流”那样的能量束攻击，而是空间结构本身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荡漾起来，随后，三个小型的、但结构完整的 “凝固之门”——与γ-771节点形态相似，但规模小得多的时空晶化结构——在虚空中骤然形成！
紧接着，无数道小股的“凝固流”如同蜂群般从这三个新生的“门”中汹涌而出，扑向最近的人类居住点或交通枢纽！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凝固倾向体”利用了人类将注意力集中在γ-771和边界防御的时机，通过某种未知的跨空间投送方式，首接在人类文明相对脆弱的腹地，开辟了三个新的前线！它展示了其战略智能，以及对空间法则令人恐惧的运用能力！
警报瞬间响彻整个人类疆域！
“启动所有‘净化阵列’！目标，新出现的‘凝固之门’和所有‘凝固流’！”陆寒星的命令如同雷霆，响彻指挥网络。
第一个完成部署的“净化阵列”被率先激活。
遥远的星空中，成千上万个强化版发生器同时亮起柔和的、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光芒。一道无形的、覆盖数个天文单位的巨大“活性净化场”如同吹胀的气泡般迅速展开，将其中一个新生的“凝固之门”及其涌出的“凝固流”笼罩其中！
监控屏幕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灰色的“凝固流”在触及净化场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瓦解！就连那小型“凝固之门”本身，其晶化的表面也开始剧烈波动，出现了解体的迹象！
有效！
然而，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负责维持阵列能源供给的“星芒网络”节点，传来了过载警报！驱动如此强大的净化场，消耗的能量远超预期！
更可怕的是，阵列核心，那些承载着“守护意志”模板的发生器，开始传出不稳定的波动读数。模拟意识在承受持续的高强度负荷后，似乎出现了某种……疲劳乃至 “磨损” 的迹象？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外两个新出现的“凝固之门”附近，人类舰队正陷入苦战。常规能量武器对“凝固流”效果甚微，而匆忙调集的“清道夫”单位，其净化速度远远跟不上“凝固流”的扩散速度！
战报雪片般飞来，全是坏消息。
沈清弦站在主控台前，看着屏幕上那苦苦支撑的“净化阵列”，以及另外两处节节败退的战区，脸色苍白。
他们点燃了“燎原之火”，但这火焰，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消耗燃料，也更加……脆弱。
而敌人，才刚刚真正展示出它冰山一角的獠牙。
意识的代价，远非物质能量所能衡量。
而战争，己经不再局限于边疆，燃烧到了家园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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