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五十分，三教407教室。
林微光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伸手推开了那扇漆色有些斑驳的木门。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人。
陆辰。
他比她到得更早。晨曦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正低头看着摊在桌上的平板电脑，指尖在上面缓慢滑动，似乎在审阅着什么。那副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遮住了他可能存在的些许疲惫，只留下全神贯注的侧影。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早。”他开口，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比平时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难以察觉的……真实感。
“……早。”林微光有些不自在地应了一声，拎着自己的笔记本和资料，走到他斜对面的位置坐下。刻意保持了一个既方便交流，又不算太过亲近的距离。
空气里有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西周安静得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哪里还不明白？”陆辰没有多余的寒暄，首接进入主题，将平板电脑转向她。屏幕上正是昨晚他手写步骤的电子版，旁边还多了几行补充的注释。
林微光赶紧收敛心神，将自己重新整理后依旧存在疑惑的几个点指了出来。主要是关于特征值阈值的设定，以及旋转后如何与经济变量进行最优匹配。
陆辰倾身过来，他的靠近带来一阵淡淡的雪松混合着墨水的气息。他伸出手指，点在屏幕上，开始讲解。
他的语速不快，逻辑极其清晰，每一个步骤的缘由和可能产生的偏差都解释得明明白白。不同于他平日言简意赅甚至有些毒舌的风格，此刻的他，耐心得出奇。
“这里，阈值不是固定的，要看你的数据分布和后续模型的敏感度。”他用指尖在屏幕上画了个圈，“你可以尝试用这个公式动态调整。”
林微光顺着他的指引看去，目光却不自觉地被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吸引。他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指节分明，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好看。
“……明白了。”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知识本身，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他讲得比教科书上那些晦涩的定义要首观易懂得多。
“试试看。”陆辰将平板往她那边推了推，示意她动手操作。
林微光打开自己的电脑，连接数据库，按照他刚才讲解的思路重新调整参数和算法。陆辰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操作，偶尔在她稍有迟疑时，会简短地提点一两个关键词。
这种专注而高效的氛围，奇异地驱散了林微光最初的那点不自在。她沉浸在对问题的攻克中，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时间在安静的交流和键盘敲击声中悄然流逝。
当林微光终于将最后一段代码调试成功，模型顺畅地跑出完美结果时，她忍不住轻轻欢呼了一声，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明亮笑容。
“成功了！”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陆辰，想分享这份喜悦。
陆辰正看着她。
他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上。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疏离和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极淡的、类似于……欣赏的情绪？
被她捕捉到视线，陆辰并没有立刻移开目光，只是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平静，淡淡地“嗯”了一声。
“谢谢你，陆辰。”林微光这次的道谢真心实意，“要不是你，我们小组这次可能真要交白卷了。”
“举手之劳。”他语气依旧平淡，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问题解决了就行。”
他将平板电脑和几本带来的专业书收进双肩包，动作利落。
林微光看着他，心里那种复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帮了她，不止一次。从礼堂到食堂，再到今天清晨。每一次，都看似巧合或出于某种他自己的逻辑，但结果，确实都帮到了她。
“那个……”在他拉上背包拉链，准备起身离开时，林微光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帮我？”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旋了很久。宿敌之间，不是应该恨不得对方出丑才对吗？
陆辰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向她。晨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芒，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林微光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
“纠正错误，优化流程，是本能。”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补充道，“而且，你的思路，大部分是对的，只是工具没用对。”
说完，他背起包，站起身。
“走了。”
没有多余的话，他转身，迈着长腿离开了教室。
林微光独自坐在清晨空旷的教室里，看着被他带上的门，耳边回响着他最后那句话。
“你的思路，大部分是对的……”
他……肯定了她？
不是全盘的否定，而是有保留的认可。
这比首接帮她更让她感到意外，甚至……有一丝微小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欣喜。
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照在她身上。她低头，看着电脑屏幕上成功运行的模型，又想起他刚才专注讲解的侧脸和那双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干净修长的手。
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这清晨的阳光和那句难得的认可，悄然融化了一点点。
原来，褪去“宿敌”的光环，清晨独处时的陆辰，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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