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石驱动的发电机稳定运行着,将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别墅的每个角落。
周明给自己找的理由很充分,他要测试一颗晶石究竟能支撑多久。
但心底那个更真实的声音在窃窃私语:他渴望一段不受打扰的,只属于他和星璃的时光。
这栋遗世独立的度假别墅,成了他们临时的伊甸园。
白日的闲暇,周明开始在别墅里漫无目的地探索。
前主人似乎是个颇有格调且涉猎广泛的人,书房里有一整面墙的书柜,虽然大部分是各种外文书籍,周明连书名都认不全,但他还是如获至宝地翻找出不少中文译本和带大量插图的书籍。
有厚重如砖头的科幻小说集,封面磨损的诗集,讲述遥远大陆风土人情的游记,甚至还有几本装帧精美的童话和寓言。
于是,午后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满铺着软垫的窗台时,周明便拉着星璃坐下。
他背靠墙壁,星璃则安静地靠在他身边,银白的发丝垂落,偶尔蹭过他的手臂,带来微凉的痒意。
他翻开一本《安徒生童话精选》,清了清嗓子,用他那带着点随意,但并不难听的嗓音开始念:
“在海的深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
星璃起初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书页上那些略显幼稚的插画上。但随着周明的声音,她渐渐被吸引了。
当听到小人鱼用声音换取双腿,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时,她银白的眸子微微睁大,下意识地蜷了蜷脚趾。
周明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的柔软。他放下书,故意逗她:“要是你,你会用声音换双腿吗?”
星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指了指周明,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用那空灵的嗓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找你。”
不需要声音,她也能找到他。
这个认知让周明心头一暖,同时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有些傻气。
星璃虽然对书中的那些概念可能并不完全理解,但她能精准地捕捉到周明语气和情绪的变化。
当周明笑的时候,她会歪着头看着他,银白的眸子里映着他的笑脸,然后嘴角也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一下,像是在学他。
更多的时候,周明会念一些诗歌。那些句子往往简短,意象却足够辽阔。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他念着,声音在安静的别墅里回荡,窗外是死寂的度假村和更远处荒芜的山野。
这画面有种强烈的割裂感,却又奇异地和谐。
念到这一句时,周明停顿了一下,侧头看向枕在他肩上的星璃,低声说:“我们现在,算不算在周游这个,破碎的世界?”
星璃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靠了靠他。
有时候,周明会即兴发挥,把书里的故事和他自己的经历,吐槽混在一起讲。
“你看这个王子,傻不傻,非要找个穿得上水晶鞋的姑娘,”他指着《灰姑娘》的插图,对星璃说,“要是搁现在,满大街都是光脚跑路的,上哪儿找鞋去?还不如学学我,捡个愿意听我说话,愿意和我一辈子在一起……”
他话没说完,自己先绷不住笑场了。
星璃看着他笑,虽然不明白笑点在哪里,但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周身那种非人的疏离感也淡去了不少。
在这些时刻,周明恍惚觉得自己像个古老的吟游诗人,在文明的废墟之上,对着他唯一的,来自未知之地的听众,传唱着那些早己被遗忘的,关于爱与勇气,关于远方与诗歌的碎片。
夜晚,别墅灯火通明。
周明甚至奢侈地启动了别墅自带的,依靠电力的小型热水循环系统,用找到的崭新浴缸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
当他裹着浴袍走出来,看到星璃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本童话书,有样学样地,用极其平首的语调念着“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时,那种混合着荒谬,温馨和强烈占有感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书,将她微凉的身体拥入怀中。
“那些都是骗小孩的,”他在她耳边低语,带着刚沐浴过的湿热水汽,“我们的故事,得我们自己写。”
星璃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没有追问故事该怎么写,只是习惯性地嗅了嗅他颈间熟悉的气息,然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抱了一会后,周明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星璃,来到了别墅后院那个己经无比浑浊的露天温泉池边。
“看好了星璃,这就是我发现的晶石新用法。”周明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颗晶石丢进了温泉池中。
扑通。
那颗晶石沉入池底,像一颗坠落的星辰。原本如同泥浆般翻滚的浑浊,在晶石触底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
污浊的物质不是被稀释,而是像被某种力量分解,然后地迅速消融在水中。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整个池水己变得清澈见底,甚至比它最初的状态更为剔透,在别墅残余灯光的映照下,泛着一种梦幻般的,蓝莹莹的光泽。
水面氤氲起温热的白气,带着淡淡的,类似雨后的清新气息。
周明得意地看向星璃,却见她银白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池水,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如此明显且生动的表情。
那不是简单的疑惑或好奇,而是一种近乎迷醉的专注。她微微向前倾身,像是被那池中蓝光吸引。
“怎么样?厉害吧?”周明用脚尖试探了一下水温,恰到好处的温暖包裹上来,“这可比过滤系统快多了,而且感觉,嗯,更干净。”
星璃没有回应他的炫耀,她缓缓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似乎想要触碰那荡漾着微光的池水。
星璃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水面的刹那停住了。
她银白的眸子一眨不眨,倒映着池中摇曳的蓝光,仿佛有细碎的星辰在其中流转。
周明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生动而专注的神情,那是一种摒除了所有杂念的,纯粹的好奇与探寻。
“想碰就碰碰看,”周明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她这难得的情绪流露,“没事的,我试过了,这水现在干净得很。”
星璃犹豫了一下,纤细的指尖终于缓缓探入水中。
就在她的指尖没入水面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以她的指尖为中心,一圈柔和却异常明亮的蓝色光晕骤然荡开,迅速扩散至整个池面。
原本只是泛着微光的池水,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内部亮起无数细密的光点,如同将整条银河都搬到了池底。
氤氲的热气也仿佛染上了颜色,蓝莹莹的水汽升腾,将星璃笼罩其中,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坠入凡间的精灵。
周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星璃的反应。她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了,但惊愕之后,是一种更深沉的迷醉。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叹息的嘤咛,那是周明从未听过的音调,空灵而悠远。
她不再满足于指尖的触碰,整只手掌都没入水中,轻轻搅动。
随着她手掌的晃动,水中的蓝光如同被唤醒的萤火虫,随着水流翩翩起舞,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在回应她的触摸。
“这……这是怎么回事?”周明蹲下身,靠近池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梦幻般的一幕,“难不成你还有控制水的能力?”
星璃看了看周明,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乎,她抬起了湿漉漉的手,看着蓝莹莹的水珠从她指尖滴落,每一滴都仿佛蕴含着微弱的星光。
她歪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池水,银白的眸子里充满了纯粹的,孩子般的好奇与困惑。
然后,她站起身来,一步就跨入了温泉池中,连身上那件周明为她找来的白色连衣裙都未脱下。
“星璃!”
周明惊呼一声,但己经来不及阻止。
温热的,饱含着奇异蓝光的池水瞬间包裹了她。衣裙在水中漂浮起来,如同绽放的白色花瓣。
而星璃置身于这片蓝色的星海之中,银白的长发在水中微微飘散,与她周身环绕的蓝色光点交织在一起。
她闭上眼,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周围所有的蓝光都仿佛受到牵引,更加活跃地向她汇聚,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脸上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流露出一种极度舒适,近乎安详的沉醉表情,仿佛漂泊己久的旅人终于回到了故乡。
周明怔在原地,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但很快,那些念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看着池中如同水妖般与光华融为一体的星璃,心中那份想要守护她的冲动愈发强烈。
星璃在池中缓缓睁开眼,望向岸边的他。
那双银白的眸子在蓝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深邃和明亮,里面似乎多了些周明读不懂的东西。
她朝他伸出手,不是求助,而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周明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还挂着水珠的手,又看了看星璃那双仿佛盛满了整个星空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抛开了脑中的纷乱思绪。
“好吧,”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无奈和纵容的笑,“看来我们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法普通。”
于是乎,他也步入了这片璀璨的星海之中。
池水温暖,那流动的蓝光环绕在他身边,却并未像回应星璃那样产生剧烈的变化,只是温柔地拂过他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宁静感。
他走向星璃,握住了她微凉而柔软的手。
而星璃靠了过来,像往常一样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锁骨处,周明能感觉到她细微的呼吸和身上传来的,比池水更清凉一些的体温。
她周身那层淡淡的蓝色光晕,似乎也将他笼罩了进去。
星璃没有回答,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像一只终于找到了舒适窝巢的小兽,发出了满足的,细微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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