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议事大殿。
那道冰冷、不含任何情感的电子合成音，如同九幽之下的寒风，吹过每一个人的神魂。
“你是谁？！”
李玄一猛然起身，元婴后期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试图锁定声音的来源。然而，神识如泥牛入海，在大殿之内盘旋扫荡，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声音仿佛来自西面八方，来自每一寸空气，甚至……来自他们头顶那悬浮着、正散发着柔和金光的镇宗之宝——锁天盘！
其余长老也纷纷色变，祭出法宝，如临大敌。
一个能悄无声息地将声音传到宗门核心大殿的存在，其实力己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鬼鬼祟祟！有本事现身一见！”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怒吼道。
然而，那个声音没有再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行动。
嗡——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嗡鸣，从大殿上方的锁天盘中传出。
下一秒，异变陡生！
原本温暖、神圣的金色光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猛地一颤，随即，光芒的性质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金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苍蓝！
无数幽蓝色的数据流光，如同细密的电子脉络，瞬间爬满了整个锁天盘的盘面。古朴玄奥的符文被这些数据流覆盖、解析、重构，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理性的科技美感。
“这……这是怎么回事？锁天盘！”
“灵气！大殿的灵气在被抽走！”
恐慌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感觉到，弥漫在议事大殿内的浓郁灵气，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黑洞疯狂吞噬。不，不是吞噬，而是被一种更高的规则强行改写、编码！
他们体内的灵力运转开始变得滞涩，仿佛从畅游的江河被扔进了粘稠的泥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般的压迫感。
这是对锁天盘，对整个天衍宗护山大阵核心的……绝对控制！
李玄一的脸色，在这一刻由惊怒转为煞白。他终于明白，对方不是在虚张声势。
对方，己经成为了天衍宗头顶的“天”！
就在众人心神即将崩溃之际，那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现在，确认我的权限了吗？”
无人敢应答。
“第一个问题，关于‘天道签名’，把你所知的一切，在三十秒内全部说出来。”
话音刚落，大殿中央的地面上，由纯粹的光线汇聚而成的一个巨大、鲜红的数字，凭空出现。
“倒计时，开始。”
冰冷的数字每一次跳动，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天衍宗所有高层的心脏上。那不是幻术，而是通过锁天盘对灵气的精准操控，形成的实质化投影！
李玄一浑身剧烈颤抖，汗如雨下。他身为一宗之主，何曾受过如此屈辱，如此赤裸裸的生命威胁！
但他不敢赌。
对方能控制锁天盘，就意味着能决定整个天衍宗的生死！
“我说！我说！”
在倒计时跳到“21”的瞬间，李玄一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嘶哑地喊道：“天道签名，是……是传说中开创此界的天道，在飞升离去前，留下的神圣印记！它蕴含着至高无上的天道法则，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冰冷的声音无情打断。
“错误。”
简单的两个字，却带着一股粉碎一切的绝对权威。
“根据结构分析与逆向工程推演，该‘签名’的逻辑构架与加密方式，并非神圣印记，其功能更趋近于一个高维程序员留下的数字签名（Digital Signature）。”
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处理数据，然后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语调，说出了一句彻底颠覆李玄一，乃至整个修仙界认知的话。
“它的作用，是进行版本控制和权限识别。你们所谓的‘神明’，很可能只是一个水平还算不错的程序员。”
程序员？
这是什么？
李玄一和众长老脑中一片空白，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词汇，但他们能听懂那句话里蕴含的惊天之意！
开天辟地的天道……只是一个“程序员”？
他们毕生追求的仙途，他们敬畏的法则，难道都只是……提前写好的代码？
这种从世界观根基上的降维打击，比任何死亡威胁都要恐怖！李玄一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颤栗，数千年的信仰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成齑粉。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自语。
“你的认知与我无关。”时安的电子音毫无波澜，“我需要更原始的数据。现在，开放天衍宗藏经阁、炼器阁、丹药房的所有最高权限，将所有功法、阵图、丹方的原始玉简副本，通过锁天盘传送给我。”
“作为交换，我可以不引爆锁天盘的核心阵列。”
“引爆？”一位长老下意识地反问，声音都在发颤。
“是的。”时安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锁天盘的能量核心，本质上是一个高浓度灵力约束装置。只需改写百分之零点三的稳定符文，就能触发链式反应，其爆炸当量，足以将你们整个天衍宗山门，从这片大陆的地图上……永久抹除。”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如果说刚才的信仰崩塌是精神上的死亡，那么现在，就是物理上的末日审判。
李玄一的脸上血色尽褪，他看着头顶那散发着幽蓝光芒、己经被彻底掌控的镇宗之宝，眼中最后一点挣扎的光芒也熄灭了。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我给。”
李玄一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从怀中摸出一枚象征着宗主最高权限的令牌，灵力注入，一道光华射向大殿深处。
片刻之后，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数据洪流，从宗门各处的核心地带冲天而起，化作千万条光带，疯狂地涌入议事大殿上方的锁天盘之中。
功法、秘术、阵法图谱、丹药配方……天衍宗数万年底蕴，在这一刻，正以一种屈辱的方式，被毫无保留地掠夺。
长老们一个个面如死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这宗门历史上最耻辱的一幕。
数据传输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刻钟。
当最后一道光流汇入锁天盘后，时安冰冷的声音再次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交易成立。从现在起，天衍宗成为我在修仙界的情报节点。”
“第一个任务：动用你们所有的力量，监控叶家，特别是那个叫叶天辰的‘天命之子’，以及他那位神秘师父的所有动向。任何异常，立即上报。”
叶天辰？
李玄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那个己经被他视为弃子的家伙，竟然值得这位恐怖存在如此关注？
仿佛是为了强调自己的无所不知，锁天盘的盘面光芒一闪，一幅清晰的立体投影出现在大殿中央。
画面中，叶天辰正独自一人待在宗门一处偏僻的杂役弟子房内，神情颓废，眼神空洞，正对着一瓶劣质的烈酒猛灌。
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狼狈不堪的身影，再联想到刚才那神明般的指令，李玄一和众长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对方不仅掌控了他们的生死，甚至连宗门内一个小小角落里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这是何等恐怖的监视能力！
“数据接收完毕。合作愉快。”
时安的电子音似乎准备结束这次“会谈”。
“另外，作为新主人的善意提醒……”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让所有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宗门里，混进了一只不属于这里的老鼠。自己清理干净，否则，下次我来清理。”
话音落下，锁天盘上那幽蓝色的数据流光瞬间褪去，重新恢复了那神圣而温暖的金色光芒，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大殿内的灵气也恢复了正常流动。
但那种被一双冰冷眼睛从云端之上俯瞰、监视、掌控的窒息感，却如同跗骨之蛆，永远地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
“噗通！”
李玄一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麻木、恐惧，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解脱。
宗门……保住了。
但天衍宗的脊梁，也彻底断了。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在蔓延。
就在这片压抑的沉默中，站在角落里，一位从始至终都未曾发一言、白发苍苍的太上长老，低垂的眼眸中，却闪过了一丝与周围绝望气氛格格不入的、极其不易察觉的异样光芒。
他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悄无声息地动了一下。
一枚小巧的传讯玉符，在他的指尖，被无声地捏成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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