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的保时捷跑车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无声地滑过街角，然后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车灯熄灭的瞬间，林菲菲感觉自己被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狠狠地抛回了冰冷刺骨的现实。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价值不菲的高定套装，脚下踩着能换取普通人一年薪水的名牌高跟鞋，但周围的环境，却是与她这一身行头格格不入的肮脏与腐臭。
潮湿的地面，散发着馊水与垃圾混合的恶心气味。墙角堆积的杂物在阴影里扭曲成怪物的形状。这里是城市的伤疤，是被光明遗忘的角落。
几分钟前，她还是那个坐在副驾，野心勃勃，幻想着能在那位神明般的男人身边分一杯羹的林菲菲。
而现在，她只是一个信使。
一个被恐惧攥住心脏，不得不前来传达“神谕”的可怜虫。
高跟鞋踩在黏腻的地面上，发出“啪嗒”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小巷里显得格外刺耳。林菲菲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沉重而艰难。
她能感觉到，在巷子深处的阴影里，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那目光不再有之前的合作与算计，只剩下野兽般的警惕与孤注一掷的期盼。
林菲菲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霉味让她几欲作呕。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向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
“你回来了。”
叶天辰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破旧的风箱。他挣扎着靠墙坐首了一些，原本俊朗非凡的脸庞此刻布满污垢，双眼却亮得吓人，死死锁住林菲菲。
“他……怎么说？他同意了吗？”
他问的，自然是那个用“心魔契约”来换取一线生机的计划。这是他身为天衍宗天骄，最后的底牌，也是他最后的尊严与希望。
林菲菲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个男人的话语，如同冰冷的程序指令，再一次在她脑海中回响。她不敢有丝毫的篡改，甚至连语气都下意识地在模仿。
“他……他说……”
林菲菲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他说……你提到的‘心魔契约’，是假的。”
一句话，让小巷中的空气瞬间凝固。
叶天辰脸上的期盼僵住了，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一个低级的、充满逻辑漏洞的谎言。”林菲菲闭上眼睛，几乎是吼出了后半句，仿佛这样能将附着在话语上的恐惧一同驱逐出去。
“轰！”
叶天辰的脑子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假的？
谎言？
他最后的依仗，他赌上一切的计谋，在那个人眼中，竟然只是一个“低级的谎言”？
“不可能！”叶天辰猛地撑起身，一股虚浮的灵力在他周身激荡，吹起了地上的碎纸屑，“你在骗我！一定是你这个贱人被他收买了，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他目眦欲裂，眼中喷射出疯狂的怒火，那属于筑基修士的威压不受控制地压向林菲菲。
林菲菲被这股气势逼得连退两步，脸色煞白。但一想到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一种更深层次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对叶天辰的畏惧。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不再是软弱，而是一种混杂着绝望和疯狂的空洞。
“我骗你？叶天辰，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我告诉你，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让我转告的！原话！”
林菲菲的尖叫，像一柄冰锥，狠狠刺穿了叶天辰最后的挣扎。
他的气势瞬间萎靡下去，身体晃了晃，颓然靠回墙壁。
是啊……
自己现在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一个丹田破碎的废人。对方有什么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欺骗自己？
那个神秘而强大的男人，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所有的小心思。
就像一个高踞云端的神祇，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只蚂蚁，搬动着自己以为沉重无比、实际上却轻如鸿毛的石子。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开始从脚底向上蔓延，一点点淹没他的心脏。
完了……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然而，林菲菲的“神谕”，还没有结束。
她看着叶天辰那副万念俱灰的模样，非但没有感到一丝快意，反而恐惧得浑身发抖。因为她知道，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才是真正能够摧毁一个人的审判之语。
她的声音变得飘忽而诡异，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响。
“但是……”
叶天辰麻木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泛起一丝涟漪。
“他让我告诉你……”
林菲菲死死盯着叶天辰的眼睛，一字一顿，将那神明般的旨意传递出来。
“在你叶家的血脉深处，确实有一个契约。”
这一刻，叶天辰的瞳孔猛地一缩！
如果说刚才是否定，是摧毁了他最后的计谋。那么现在，就是首接掀开了他最深层、最核心的秘密！
那个秘密，是叶家代代相传的最高机密，只有历代家主和最核心的子弟才有资格知晓一二！
他怎么会知道？！
林菲菲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她眼中倒映着叶天辰惊骇欲绝的脸，继续用那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宣判着。
“一个更古老，也更有趣的契约……”
叶天辰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干，脸上血色尽失，变得惨白如纸。一种源自灵魂，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恐惧，如同挣脱了亿万年枷锁的凶兽，猛然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不是愤怒，不是不甘，而是一种面对天命，面对无法抗拒的宿命时，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林菲菲看着他剧变的神色，终于说出了那句压垮一切的，最后的宣告。
“而且，它似乎……”
“……快要到期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叶天辰的眼睛瞪大到了极限，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仿佛要从眼眶里爆裂出来。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那声音里没有痛苦，没有愤怒，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撕心裂肺的绝望与疯狂！
“噗！”
一口混杂着破碎内脏的黑血，狂喷而出，溅在对面的墙壁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残存的灵力在体内疯狂暴走，肆意冲撞着他早己残破不堪的经脉。
“嗬……嗬嗬……”
叶天辰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怪笑，时而像哭，时而像笑。他双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用头一下又一下地撞着身后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他所骄傲的一切，他所信奉的一切，他身为叶家天骄的根基与荣耀……在这一刻，被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碾成了齑粉。
那不是荣耀！
那是一个枷锁！一个诅咒！一个……奴役契约！
他引以为傲的血脉，竟然是世代为奴的证明！
道心，在这极致的冲击下，寸寸断裂，轰然崩塌，化作漫天尘埃。
“祖……祖训……不可能……”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叶天辰的嘴里，无意识地溢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他……他怎么会知道……‘守门人’……”
话音未落，他双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如同一滩烂泥，滑倒在地。
林菲菲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双腿一软，也跌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溺水。
……
与此同时。
冰冷、洁净、宛如神国圣殿的超算中心内。
时安平静地坐在王座之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他面前的巨大全息光幕上，正以超高清画质，分毫不差地播放着小巷中的一幕。
叶天辰崩溃的惨状，被从数十个角度完美捕捉，他的心率、血压、灵力波动等一系列生理数据，在屏幕一侧如瀑布般刷新。
一行冰蓝色的数据流，在时安的视网膜上悄然浮现。
时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看了一段无趣的动物世界纪录片。
他随手一挥，关闭了监控画面。
紧接着，他的意念微动，一个新的加密文件被调取出来，悬浮在空中。
文件的标题，闪烁着冰冷而神秘的光芒——
文件内容，是无数时安也需要耗费算力才能解析的古老符文，以及旁边用现代数据逻辑标注的密密麻麻的分析注释。
而在文件的最末端，一个被鲜红色高亮标注的字段，显得格外醒目。
这个未知的“执行方”，究竟是谁？
契约到期，又会发生什么？
时安的目光落在那两个字上，平静的眼眸深处，第一次闪过一丝名为“兴趣”的数据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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