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渊,位于五域极西之地,与无尽荒漠接壤。这里并非想象中的深渊峡谷,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仿佛被巨力硬生生从大地上抹去的破碎地带。
空间扭曲,光线昏暗,地面上遍布着狰狞的裂缝,从中逸散出混乱的时空乱流与令人心智狂乱的负面能量。寻常武者靠近,不消片刻便会精神错乱,或被空间裂缝撕成碎片。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
此刻,在寂灭渊外围一处相对“稳定”的、由某种巨大兽骨形成的苍白山丘上,一道玄衣身影盘膝而坐,正是独孤青峰。
他比离开青云学宫时更加消瘦,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唯有一双血瞳,红得更加深邃,更加妖异,仿佛两潭浓缩的鲜血。
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冰冷而锐利,己然稳稳踏入了武师二重的境界,进步速度堪称恐怖。但这力量之中,却混杂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寒与暴戾,那是幽冥煞气与独孤血脉诅咒交织的产物。
他面前,悬浮着那枚来自独孤败天的破碎玉符。玉符散发着幽幽的红光,其中那道魔神般的背影影像愈发清晰,仿佛随时会转过身来。
“来吧……我愚蠢的弟弟……”
“踏入深渊,拥抱真正的力量……”
“让仇恨,指引你的道路……”
独孤败天那充满蛊惑与冰冷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日夜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回响。
独孤青峰紧闭双眼,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冲击与诱惑。他体内那滴“幽冥血露”的力量早己被完全炼化,不仅治愈了他的伤势,更让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但随之而来的,是愈发难以压制的心魔与对更强大力量的渴望。
他知道寂灭渊是陷阱,知道独孤败天不怀好意。
但他别无选择!
秦铭那日引动天地、惊退崔不斩的景象(他虽未亲眼目睹全过程,但通过特殊渠道知晓了结果),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那种力量……那种他梦寐以求、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竟然出现在那个他曾经视为蝼蚁、视为必须由自己亲手击败的猎物身上!
不甘!嫉妒!以及一种被远远抛下的恐慌,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需要力量!更快!更强!足以碾压一切的力量!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呃啊——!”
就在这时,他双目猛地睁开!血瞳之中红光大盛,那红色如同活物般流淌、沸腾!瞳孔周围,原本细微的黑色裂纹骤然扩散、蔓延,如同蛛网般布满了整个眼白!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气息从他体内爆发出来,搅动着周围稀薄的空气!
血瞳异动!
并非主动施展瞳术,而是血脉中的诅咒与幽冥煞气在独孤败天意志的引动下,开始失控!
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粘稠的血色覆盖!无数扭曲的、充满怨恨的残魂幻影从虚空中扑来,发出无声的嘶嚎,啃噬着他的意志!家族覆灭那夜的惨状再次清晰浮现,父母染血的身影,族人绝望的眼神,以及那个魔神般兄长冰冷无情的背影……
痛苦!怨恨!杀戮!
毁灭一切的欲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识海!
“不……我不能……迷失……”独孤青峰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深陷头皮,试图保持最后一丝清明。他知道,一旦彻底沉沦,他将不再是独孤青峰,而是被诅咒和煞气控制的怪物!
就在他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刹那,脑海中,极其突兀地,闪过一个画面。
不是仇恨,不是杀戮。
而是东海那座荒岛上,秦铭被叶紫樱和苏凯搀扶着,尽管虚弱,眼中却带着他无法理解的坚定与……某种他早己舍弃的东西。
还有……更早之前,在青云学宫,秦铭那倔强的、一次次从地上爬起的眼神……
这画面如同投入沸油中的冰水,瞬间引来了血瞳更剧烈的反噬!那画面中的情景,被他扭曲的心智解读为软弱与嘲讽!
“闭嘴!你们都闭嘴!!”独孤青峰对着空无一人的血色世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任何羁绊!不需要任何软弱!!”
他猛地运转起幽冥府黑影传授的、用以“安抚”和“控制”血瞳的秘法,同时疯狂催动体内的幽冥煞气,如同饮鸩止渴般,强行镇压那躁动的血脉与混乱的意志!
痛苦达到了顶点!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苍白兽骨上!
“轰!”
坚于精铁的兽骨被他蕴含煞气的一拳轰出一个深坑,骨屑纷飞!
剧烈的疼痛反而让他混乱的意志清醒了一瞬。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血瞳之中的红光与黑纹缓缓收敛,但那份冰冷与死寂,却比以往更甚。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萦绕着黑气的拳头,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刚才那一瞬间的“动摇”,被他视为最大的耻辱与弱点。
他缓缓站起身,望向寂灭渊那如同巨兽张口般的黑暗深处。那里,是独孤败天指引的方向,是无穷的危险,也是……他获取复仇力量的唯一捷径。
“力量……唯有绝对的力量,才是真实……”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而冰冷,仿佛己摒弃了最后一丝人性。
“秦铭……待我自深渊归来……你我之间,一定分出胜负……”
他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片代表着死亡与寂灭的黑暗之中。
身影消失后,那苍白兽骨上的拳印处,一丝极其淡薄的、与幽冥煞气同源却又更加精纯古老的气息,悄然渗入骨殖,随即隐没不见。
而在遥远的青云学宫,正在后山小树林空地上监督几名新弟子修炼基础的西门羽,似有所感,抬头望了两眼西方天际,那只独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寂灭渊……独孤家的小鬼,到底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他低声喃喃,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对着一名动作出错的弟子喊道:
“喂,那个谁,手抬高点!没吃饭吗?”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感怀,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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