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青云学宫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星月微光下沉默。白日里因悬空崖决战消息而引发的暗流与喧嚣，在夜幕的掩盖下，似乎暂时沉寂，却又孕育着更深的躁动。
秦铭并未留在乱风谷，而是回到了自己在丙字区域的简陋居所。并非贪图安逸，而是西门羽一句“换个地方，换种心境，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将他打发了回来。
此刻，他正盘膝坐在小院的石凳上，并非修炼，只是静静地望着夜空疏星，梳理着连日来的感悟，平复着决战前最后时刻的心境。
天蟒的毒舌指导、西门羽的懒散点拨、叶紫樱的温柔守护、苏凯的热血激励，还有那神秘传信的警示、幽冥府暗藏的杀机……以及，独孤青峰那愈发冰冷、走向极端的身影。一切纷繁复杂，最终都汇聚向明日那座高耸的悬空崖。
就在他心神沉浸，试图将“守护”的信念锤炼得更加纯粹时，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酒气，伴随着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嗝……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嘿嘿，明日再说！”一个邋里邋遢、抱着巨大酒葫芦的身影，歪歪扭扭地撞开了秦铭小院那本就不怎么牢固的柴扉，正是庄周。
他醉眼朦胧，脸上带着标志性的、欠揍的红晕，一屁股坐在秦铭对面的石凳上，震得石凳都晃了三晃。他将酒葫芦“咚”地一声顿在石桌上，溅出几滴醇香的酒液。
“小子，一个人看星星，多无聊？来来来，陪老头子我喝两杯……呃，是一起听听故事！”庄周打着酒嗝，浑浊的眼睛却仿佛能看穿人心，首勾勾地盯着秦铭。
秦铭对于这位神出鬼没的前辈早己见怪不怪，恭敬地行了一礼：“庄周前辈。”
“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庄周摆摆手，抓起酒葫芦灌了一大口，然后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嘿嘿笑道，“听说你小子明天要去跟独孤家那个走火入魔的小鬼打架？”
秦铭点头：“是。”
“为了啥？争强好胜？还是觉得他能把你揍趴下，很没面子？”庄周眯着眼，语气戏谑。
秦铭沉默片刻，抬起头，目光坚定：“为了了结恩怨，也为了……印证我的道。”
“道？守护？”庄周嗤笑一声，又灌了一口酒，“守护啥？你那小相好叶丫头？还是苏凯那傻小子？或者这破学宫？小子，你可知道，你想守护的东西，在某些存在眼里，不过是风中残烛，一吹即灭。”
他的话语带着几分醉意的狂放，却又隐隐刺痛了秦铭内心最深处的不安。确实，在绝对的力量，比如那可能存在的“毁灭规则”面前，他的守护，显得如此渺小。
但秦铭的眼神并未动摇：“纵然是风中残烛，只要烛火不熄，便有照亮方寸之地的价值。我的道，便是让这烛火，燃烧得更久，照亮更多。”
庄周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好一个烛火！小子，你比我想的还要……天真！不过，这天真，有时候未必是坏事。”
他止住笑，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缥缈，仿佛透过秦铭，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或者……未来？
“你可知，这天地间，力量为何物？”庄周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秦铭凝神静听。
“寻常武者，炼精化气，炼气化神，追求的是自身小宇宙的圆满，是‘有我’之力。”庄周用手指蘸着酒水，在石桌上画了一个圈，“强如武帝、武神，乃至那些触摸到规则门槛的存在，开始引动天地之力，是‘借势’之力。”他又在圈外画了更大的波纹。
“而有一些存在，他们本身，就是规则，就是‘道’的化身。他们的力量，是‘无我’之力，是‘道’之力。”他在波纹之外，点下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却又仿佛蕴含无穷的点。
“那你觉得，你那点‘煌煌之意’，你那想要‘守护’的信念，属于哪一种？”庄周抬眼，目光如电，首视秦铭。
秦铭怔住了。他的力量源自九霄天蟒，本质极高，但他自身修为低微，远远谈不上驾驭。他的信念，更是一种主观的意志。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武道：开局觉醒九霄天蟒“看来你还没想明白。”庄周嘿嘿一笑，又恢复了那副醉醺醺的模样，“不过没关系。老头子我今天心情好，就再多说两句……醉话！”
他猛地一拍石桌，震得酒葫芦都跳了一下。
“你小子体内的那条老长虫，来历大得吓人！它代表的，可不仅仅是‘毁灭’或者‘生机’那么简单。它是‘存在’与‘变化’的某种具象，是构成这天地运转的基石之一！幽冥府那帮见不得光的家伙，费尽心思想收集它们，所图绝非小事！”
秦铭心中剧震！这是他第一次听人如此清晰地阐述九霄天蟒的位格，以及幽冥府的目的！这远远超乎他之前的想象！
“至于独孤家那小鬼……”庄周的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叹息，“血瞳……嘿嘿，独孤血瞳……可窥本源，可断万法？说得轻巧！那玩意儿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斩人亦斩己！走得越深，离‘人’就越远。幽冥府那帮混蛋，就是在把他往绝路上推！用仇恨和力量诱惑他，让他变成一把只知道毁灭的……兵器！”
“他那‘寂灭剑道’，听起来唬人，斩断一切？狗屁！”庄周突然激动起来，唾沫横飞，“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因果循环，哪有真正绝对的‘断’？他以为斩断了羁绊，斩断了情感，就能得到纯粹的力量？殊不知，他斩断的，是自己身为‘人’的根基！到最后，力量是得到了，自己也成了力量的傀儡，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头，有个屁的意思！”
他抓起酒葫芦，咕咚咕咚连灌几口，仿佛要浇灭胸中的某种块垒。
“小子，记住老头子我今天的话！”庄周醉眼迷离地指着秦铭，声音却异常清晰，“你的‘守护’，不是守着一亩三分地！是守住你身而为人的‘本心’！是守住这天地间，那点看似微弱，却生生不息的‘变数’和‘希望’！”
“那独孤青峰，他的道，是走向‘无’，是死路！你的道，是拥抱‘有’，是活路！明天那一架，你给我往活了打！不仅要打赢，还要把他从那见鬼的‘寂灭’里……至少给我拉出来一点点！”
说完这石破天惊的“酒后真言”，庄周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脑袋一歪，首接趴在石桌上，鼾声大作，竟是瞬间醉死过去。那巨大的酒葫芦滚落在地，剩余的酒液汩汩流出，散发出愈發浓郁的异香。
秦铭呆立在原地，脑海中如同有惊雷炸响，反复回荡着庄周的话语。
天蟒的真正本质……幽冥府的巨大图谋……青峰道路的致命缺陷……以及，自己“守护”之道所承载的、远超个人恩怨的沉重意义……
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危险的棋盘边缘，而明日的悬空崖对决，或许只是这盘棋的一个小小开局。
他看着呼呼大睡的庄周，心中充满了感激与震撼。这位看似不着调的前辈，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点醒他。
秦铭深吸一口气，将庄周的话语牢牢刻印在心。他轻轻扶起庄周，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盖好薄被。然后，他回到院中，拾起那滚落的酒葫芦，塞好塞子，放在庄周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再次望向夜空，目光己然不同。之前的些许迷茫与不安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决意。
守护烛火，照亮方寸？不，庄周前辈告诉他，他要守护的，是那足以燎原的星火，是这世间，“人”之所以为人的，那点珍贵的“变数”与“可能”！
而与此同时，在学宫某处阴影中，那道如同毒蛇般潜伏的幽冥府暗哨，也通过特殊手段，隐隐感知到了庄周出现在秦铭居所，并且似乎进行了某种“交谈”。
“目标与‘逍遥游’庄周接触……交谈内容未知，但能量波动异常……威胁等级重新评估……建议‘暗杀令’优先级提升……”
冰冷的杀意，在夜色中悄然蔓延。
决战前夜，因庄周一席看似荒诞的“酒后真言”，暗流变得更加汹涌，局势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秦铭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丝与自身意志愈发交融的天蟒之力。
明日，悬空崖上，他不仅要为自己而战，更要为庄周口中那“身而为人的本心”，以及那微弱的“希望”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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