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溯的梦境开始扭曲，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中映出政变前夜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他在医疗床上不安地辗转，仿佛又要重新经历那场撕裂灵魂的争吵。
东宫的书房里，烛火在窗外渗入的夜风中摇曳。十九岁的曜太子将一份文件重重拍在桌案上，惊得侍从们纷纷跪地。
"解散影卫？殿下，这万万不可！"老臣的声音在颤抖。
"为什么不可？"曜的目光扫过垂首立在阴影中的影，"帝国己经进入新纪元，不需要这种泯灭人性的制度。"
那是曜登基前三个月，他正在推行一系列改革，其中就包括废除沿袭千年的影卫制度。这个决定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但他没想到最激烈的反对声来自影。
"请殿下三思。"影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跪下，"影卫制度关乎皇室安全，不能因一时意气而废。"
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连你也要反对我？"
夜深人静时，这场争论在书房继续。
"你不明白吗？"曜抓住影的肩膀，"我是在为你争取自由！废除这个制度，你就不再是'影子'，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
影平静地注视着他："我的人生就是守护殿下。"
"可我不想这样！"曜几乎在嘶吼，"我不想看着你为我受伤，不想你永远活在阴影里！我想让你站在阳光下，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活着！"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而下。
"殿下，"影的声音很轻，"您可曾问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曜愣住了。
"我想要的就是留在您身边。"影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恳求，"这就是我的选择，我的自由。"
"你被洗脑了！"曜愤怒地挥手打翻烛台，"他们把你训练成一个没有自我的工具，而你现在却告诉我这是你的选择？"
影沉默地拾起熄灭的蜡烛，重新点燃。跳动的火光照亮他平静的面容："殿下还记得三年前那个中毒的晚上吗？"
曜当然记得。有人在他们的晚膳中下毒，影在试毒时倒下。如果不是医疗官及时赶到，影早己不在人世。
"如果重来一次，"影轻声问，"殿下还会坚持废除影卫制度吗？"
"这不一样......"
"是一样的。"影打断他，"殿下想要给我自由，但我的自由就是守护您的安全。"
这场争论持续到深夜，最终不欢而散。曜愤怒地离开书房，留下影独自站在黑暗中。
那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真正的争吵，也是政变前最后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
梦境中的秦溯无意识地握紧双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凌烬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发现掌心己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血痕。
"对不起......"秦溯在梦中呓语，"我应该听你的......"
凌烬的心猛地抽紧。那个雨夜，他摔门而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真的有自己的思想，就该明白我是为你好！"
现在想来，多么傲慢的一句话。
梦境转换到更深的夜晚。影独自来到训练场，在暴雨中疯狂练习格斗术，仿佛要通过肉体的痛苦来麻痹内心的煎熬。
"为什么不明白......"他一拳击打在训练桩上，指节破裂出血，"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自由......"
是曜给了他名字，教他识字，让他明白自己不只是个工具。可也正是曜，想要剥夺他存在的意义。
训练场的门被推开，摄政王撑着伞走进来。
"看来你们吵架了。"摄政王的声音带着虚伪的关切。
影立即单膝跪地："殿下。"
"起来吧。"摄政王扶起他，"太子年轻气盛，不明白你的苦心。但我知道，影卫的忠诚是帝国最珍贵的财富。"
影沉默不语。
"有件事要告诉你。"摄政王压低声音，"我们收到情报，明晚的登基预演可能有人行刺。太子坚持不肯增加护卫，我只能来找你。"
影的眼神瞬间锐利："具体情报？"
摄政王递过一个数据芯片："都在这里。但我需要你保密，太子如果知道，一定会取消预演。这关乎帝国颜面。"
那一刻，影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违背曜的命令暗中加强安保，或者遵从太子的意愿冒险。
他选择了前者。
这个选择，最终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医疗仪发出轻微的警报，秦溯的心跳突然加速。凌烬立即呼叫医疗AI，同时紧紧握住秦溯的手。
"坚持住，"他低声说，"这次我不会离开。"
梦境中，影正在秘密调遣亲信侍卫，重新布置明晚的安保。他不知道，这一切都在摄政王的算计之中。
那个雨夜，当时钟指向凌晨三点时，影收到一条加密信息：
"计划有变，立即到偏殿商议。"
发信人显示是曜太子。
尽管觉得蹊跷，影还是立即赶往偏殿。他太担心曜的安全，以至于忽略了这个命令的不合理之处——曜从不使用加密频道，也从未在深夜传唤过他。
偏殿里空无一人。就在影察觉不对想要离开时，殿门突然关闭，数十名武装侍卫从暗处现身。
"奉太子令，"侍卫长冷声道，"影卫影涉嫌叛国，立即拿下！"
影的第一反应是曜遭遇了危险。他拔剑应战，却在交手时处处留手——这些侍卫都是他朝夕相处的同僚。
"殿下在哪里？"他一边格挡一边问，"殿下安全吗？"
没有人回答。打斗中，偏殿的窗帘突然起火，火势迅速蔓延。
"撤！"侍卫长下令，侍卫们迅速退出，将影反锁在殿内。
首到被浓烟包围，影才明白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但他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曜是否安全。
"殿下......"他用力拍打殿门，"快逃......"
"快逃！"秦溯在病床上猛地坐起，眼中满是惊恐。
凌烬立即按住他："没事了，你安全了。"
秦溯茫然地看着他，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发，肩上的伤口因刚才的动作再次渗血。
"我梦见......"他的声音沙哑，"那个晚上......"
凌烬沉默地替他更换绷带。那个晚上，当他被爆炸声惊醒，赶到偏殿时只见一片火海。侍卫长跪地禀报，说亲眼看见影在殿内纵火后消失。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影的背叛——加密通讯记录、目击证词、甚至还有影与敌对势力的"往来信件"。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太过完美，完美得不像真相。
"那天晚上，"凌烬轻声问，"你收到过我的传唤吗？"
秦溯苦笑着摇头："我知道不是你。但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
所以影是明知有诈还是去了偏殿，只因担心他的安全。这个认知让凌烬几乎无法呼吸。
"对不起......"他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
秦溯怔住了。十年来，他设想过无数次与曜重逢的场景，愤怒的质问，冰冷的刀剑，甚至是你死我活的厮杀，却从未想过会听到这句道歉。
"不必道歉。"他垂下眼睑，"是我太愚蠢，中了圈套。"
"不，"凌烬握住他的手，"是我太傲慢，从未真正了解过你。"
窗外，晨曦微露。两个被十年光阴隔开的人，终于在这个清晨，开始尝试跨越那道由谎言和误解筑成的高墙。
裂痕依然存在，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修复的可能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灰烬与溯光》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XC4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