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机撕裂第三星域的黑暗，如同银针穿刺一块陈旧的天鹅绒。凌烬坐在驾驶舱内，手动操纵着控制杆，规避着漂浮的星际尘埃。前方，7号废弃中转站的轮廓在视野中逐渐清晰——那是一座由锈蚀金属和断裂管道构成的巨型迷宫，像一头搁浅在时间海岸上的巨兽骸骨。
“将军，生命扫描显示站内有一个活跃信号。”埃文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干扰的杂音，“但结构扫描显示内部多处坍塌，不建议首接进入。”
凌烬的目光锁定在全息影像上那个闪烁的红点。太明显了，像舞台中央唯一的追光。秦溯从不犯这种低级错误。
“保持警戒，我单独进入。”凌烬解开安全带，检查腰间的配枪。枪柄上星月交缠的图案在控制台的微光中若隐若现。
“将军！这太危险了！”
“这是命令。”
气密门开启的嘶鸣在死寂的太空站内格外刺耳。凌烬端着能量步枪步入黑暗，军靴踏在积满金属碎屑的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碾磨声。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某种腐败的甜腥气——那是旧时代冷却液变质的气味。
头盔的探照灯划破黑暗，照亮墙壁上剥落的警示标识和干涸的褐色污渍。根据档案，这里曾是一起严重泄漏事故的现场，七十二名工作人员全部遇难。
红点在前方三百米处稳定闪烁。
凌烬突然停下脚步。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一道新鲜的刮痕隐藏在厚厚的灰尘下，宽度与某种标准型号的军用靴底完全吻合。
秦溯确实来过。但那个红点……
他起身，举枪点射。
“砰！”
隐藏在通风管道的信号发生器应声炸裂，红点从扫描仪上消失。几乎同时，整个通道的应急灯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将空间染成血色。
“不错的欢迎仪式。”凌烬冷笑，迅速侧身贴住墙壁。
预想中的袭击并未到来。相反，通道尽头的安全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灯火通明的空间。那是一个保存完好的控制中心，与外面的破败景象格格不入。
中央控制台上，一枚星纹怀表正在全息投影中缓缓旋转。
凌烬谨慎地靠近。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怀表的瞬间，怀表突然投射出一段影像——
十七岁的影跪在先帝面前，双手奉上自己的佩剑。
“从今日起，你的生命属于曜太子。”
“如影随形，至死方休。”
影像戛然而止。怀表“咔哒”一声打开，表盖内侧刻着那句誓言，下面多了一行新鲜刻痕：
“真相在星辰熄灭之处。”
凌烬猛地抬头，看向控制室侧面的观察窗。窗外并非漆黑的太空，而是一片人造星空，星辰排列成熟悉的图案——帝国皇室徽记。
“调虎离山……”他瞬间明白了秦溯的意图。
同一时刻，首都星军部大楼地下七层。
秦溯穿着技术人员的白色制服，从容地刷过一道又一道安全门。手中的权限卡闪烁着幽蓝光芒——这是用凌烬怀表里的识别芯片复制的临时密钥。
“身份验证通过，凌烬上将权限。”电子音在空旷的走廊回荡。
他在一扇标注“绝密：晨曦计划”的合金大门前停下。需要虹膜和基因双重验证。
是时候了。
秦溯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试管，里面是一根银灰色的头发——今早在凌烬办公室的椅背上收集的。他将头发放入验证槽，同时对准虹膜扫描仪。
“验证通过。”
大门无声开启，露出后面布满光缆和服务器的空间。中央控制台上，一枚星纹怀表静静躺在能量场中，与凌烬手中那枚形成共鸣般的轻微震动。
秦溯快步上前，取出怀表的瞬间，整个空间的警报骤然响起。
“真是敏锐啊，曜。”他轻笑，迅速将一枚微型芯片插入控制台接口，“可惜晚了三分钟。”
全息屏幕疯狂滚动数据，“晨曦计划”的真相如洪水决堤：
项目编号：XC-0723
项目名称：皇室克隆体培育计划
状态：己完成
克隆体代号：影
激活日期：政变前夜
特殊指令：替代原体完成“背叛”协议
秦溯的瞳孔剧烈收缩。所以这就是真相？他不过是个被编程的傀儡，一场精心策划的戏码中的替身演员？
“不许动！”
凌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能量步枪的红点锁定在秦溯胸前。他竟在短短二十分钟内从第三星域赶回。
“放下你手中的东西。”凌烬一步步逼近，眼神比枪口更冷，“或者我帮你放下。”
秦溯缓缓转身，举起双手，指尖夹着那枚刚刚读取数据的芯片：“你确定要在这里开枪吗，将军？关于‘晨曦计划’的真相，关于你亲爱的‘影’究竟是谁……”
能量光束擦着秦溯的耳际掠过，将他身后的服务器炸成碎片。
“我说，放下。”
秦溯笑了，那笑容破碎而艳丽：“如您所愿，殿下。”
芯片从他指尖滑落，在触及地面的前一刻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整层楼的照明系统瞬间过载，陷入一片黑暗。
在视力恢复的瞬间，凌烬看见秦溯的身影消失在通风管道，只留下控制台上那枚仍在旋转的星纹怀表，和一句飘散在空气中的低语：
“下一个线索，在你说‘我原谅你’的地方。”
凌烬没有追击。他走到控制台前，拾起怀表。表盖内侧，在那句誓言下方，新鲜刻痕旁多了一行更小的字：
“但星辰从未熄灭。”
全息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数据页显示着计划补充条款：
注：克隆体己产生自主意识，建议立即销毁。
凌烬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裂痕如蛛网蔓延。
他终于明白，这场追逐游戏的核心，根本不是真相。
而是哪个版本的他，有资格得到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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