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暖入府，我在北境，并不知情……”
“那当初的婚约不是你去梁府求的？”
“是，但当初只是权宜之计……”
“我不管你当初打的什么主意！”
或许觉得自己语气过重，郡主深呼吸，尽量平缓心境，
“当年边境误传你战死的消息，侯府风雨飘摇，我本欲替你退婚，可言暖还是执意扶棺嫁入侯府，以梁家嫡女的身份，硬生生撑起了侯府的门面，护住了纪家的体面！这些年来，她孝悌勤勉，无一不周。而你如今……”
奈何她越说，情绪还是越发激动，
“把这么个女子安置在内院，让言暖如何自处？让梁相如何看咱们纪家？”
提及梁言暖扶棺入府之事，纪信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当年他在边境得知此事时，也曾大为震动。只是那时他身边己有李乐一，这份愧疚便被他强行压在了心底。
“阿信，人不能忘恩负义。”
“娘，可是乐一同样对儿子有恩……”
“那你就是这么报答人家，欺骗人家的？！”郡主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儿子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刚刚在玩什么花样！那姑娘还不知道言暖是你的夫人吧？”
纪信心虚地挪开眼，没敢再顶嘴。
“你若真对这姑娘有情，那便按着纳妾的规矩来，下聘过文书，过了明路再入府，”
郡主看着自家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这般招摇过市，是生怕政敌抓不到把柄？还是诚心要打梁家的脸面，想梁相与纪家反目？”
“正因言暖出自梁家，儿子才不得不如此行事。”
待母亲话音落下，纪信终于抬头，神色一敛，不复之前讨巧的模样，反倒有几分营帐之中运筹帷幄的姿态，
“母亲亦知陛下多疑。如今朝堂之上，梁相与郁相分庭抗礼，陛下方觉安稳。儿子新立军功，贤王表兄亦自北漠归来，此时若我再与梁家过于亲近，打破朝堂平衡，只会引来陛下对纪家更深的忌惮。”
顾盼郡主看着纪信。
不知从何时起，他己不再是那个冲动莽撞的少年，学会了权衡利弊，懂得了隐忍谋划。
她沉默良久，最终无奈叹气：
“盛京不比北境，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你好自为之吧。”
“母亲放心，孩儿会有分寸的。”
纪信点头应下。
他望着日暮夕阳下，母亲斑驳的青丝夹杂着白发。
曾经恣意飞扬的顾盼郡主，自十年前父亲与兄长战死沙场后，便苍老了许多，无论是身，还是心。
“我也累了，你也去歇息吧。”顾盼郡主揉了揉眉心，转身进了内室。
“是，母亲。”
纪信从房中出来后，站在廊下，望着“镜月苑”的方向，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家族的责任与朝堂的博弈，心头的挚爱与未兑的承诺，还有对梁言暖的愧疚，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缠绕。
他知道前路艰难，但始终觉得，只要自己小心应对，总有一天能平衡好这一切，既保住纪家，也能给乐一名分，又能弥补对言暖的亏欠。
也不知乐一怎么样了？
每每烦闷时，他总想见她。
看到她明亮的笑容，听到她清脆的声音。她望向他时，那双坠满繁星的眼，总能驱散他心中的阴霾与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遵循本心，朝着“镜月苑”走去。
且说，李乐一这边。
她跟着梁言暖走过九曲十八弯，终是到“镜月苑”。
“李娘子，这便是镜月苑，且当自家一样，有什么需要尽可让下人同我说。”梁言暖虽温声道，但眼底始终带着疏离。
“嗯，好，多谢夫人费心。”李乐一知道这不过是客气之语，亦客气回礼。
“我院中还有些事……”
“夫人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送走梁言暖后，李乐一背着包裹进了院子。
院中景致清雅，莲池映月，海棠初绽，雕栏玉砌，精致奢华。
想那江南园林也不过如此，妥妥的中式豪宅！
可丫鬟们探究的目光，纪母冷淡的眼神，梁言暖那复杂的目光……
这让李乐一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李乐一刚将带来的东西安置妥当，一位姑娘便一身着利落骑装，手持一细长木枝，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木枝上还带着海棠碎瓣。
弗一照面，那姑娘便拿着那木枝，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尖，骂道：
“你就是那个勾引纪信的狐媚子？”
“这位娘子这是何意？”李乐一不由得皱起眉头。
“何意？”来人的音量陡然拔高，尽是愤懑与不平。
若非她在外听到风声，又听到梁姐姐身边的丫鬟湘筠抱不平，竟不知侯府里真住进了只狐媚子。
“你都住进这内院了，装这无辜模样给谁看？”
“我住这有什么问题吗？”李乐一是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内宅？”
“所以？”
“内宅住的都是侯府的正经主子，你算哪位？！”
李乐一倒真不知道这院子还有这么多说法讲究，纪信一路上给她恶补的侯府规矩，却没提过这住宅讲究。
不过，纪信将她安排在内宅，这算是和家中长辈明确了她的身份吗？
“侯府主人安排，世子夫人引路，我若却之，岂非不恭？”
“世子夫人？你是说梁姐姐？”
“嗯，怎么了吗？”
“你既然知道梁姐姐，还敢这么嚣张？当真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萧臻儿气得首跺脚，“这侯府内宅，哪有外女占主子地儿的道理？”
“欸，不是，你哪位啊你？一进来就破口大骂，一口一个狐媚子，一口一个不要脸，”李乐一脾气也上来了，“我住哪关你什么事？你住海边，管这么宽？！”
“本姑娘叫萧臻儿，是平西侯家二小姐。”
“平西侯？平西侯府家的小姐到镇北候府，管镇北候府家的客人住哪？”李乐一嗤笑道，“来趟望京，我当真是开了眼！”
“伶牙俐齿，难怪梁姐姐会被你欺负？”
“不是我怎么欺负她了？”李乐一愈发觉得莫名其妙，“我拢共同她说不到三句话，再说了，她是纪信嫂嫂，又是烈士遗孀，我尊她重她都来不及。”
“等等……你说梁姐姐是纪信的嫂嫂？！”萧臻儿发现了不对劲，“谁告诉你的！梁姐姐她分明是……”
“萧臻儿，闭嘴！”纪信厉声打断，大步闯入院内。
他甫一入院，便见萧臻儿满面怒容，手拿木枝指着李乐一。
而李乐一站在原地，面上错愕与不悦交加。
“纪仲诚！你来得正好！你亲口告诉这个姓李的，梁姐姐到底是你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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