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秉承的倒台，并未带来预期的平静，反而像移开了压住火山口的巨石，更加炽热危险的暗流开始汹涌。苏晚晴深知，“夜枭”小组绝不会坐以待毙，尤其是身份己然暴露的“灰隼”和“秃鹫”。
然而，接下来的动向却异常诡谲。
“灰隼”，那位被“保护性”隔离在德国教会医院的电讯专家，竟在赵秉承被调离的第三天深夜，主动向院方要求使用一台经过严格监控的、性能受限的无线电发报机，理由是“需要进行一项至关重要的、关乎国家安全的远程信号校准测试”。这个请求层层上报，最终由毛人凤系统残存的新负责人（一个资历较浅、急于稳住局面的角色）勉强批准。
“他要干什么？”“裁缝”接到内线消息时，满腹疑窦。
苏晚晴也眉头紧锁。这不合常理。“灰隼”是顶尖的电讯专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种严密监控下，任何试图向外传递情报的行为都是自杀。是陷阱？还是绝望下的疯狂？
她下令：“调动所有能监听到该频道的资源，记录他发出的每一个信号，但同时，做好随时切断我们自身所有非必要通讯的准备，预防这是定位我们信号的诱饵。”
深夜，约定的频率上，“灰隼”的信号准时出现。但传来的并非摩尔斯电码，也不是任何己知的密码模式，而是一段……极其古怪、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噪音和变调的音乐旋律！听起来像是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片段，但演奏得磕磕绊绊，时而激昂，时而沉寂，仿佛演奏者的手在剧烈颤抖，又像是故意为之。
监听人员一头雾水。“他在干什么？弹琴给我们听？”
苏晚晴却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那台负责记录的设备，仿佛要穿透电波，看到另一端“灰隼”的表情。“不对……这不是音乐……这是‘音谱码’！”一种利用音高、节奏、休止间隔来传递信息的古老而冷僻的密码，因其编码解码效率低下且易于被噪音干扰，早己被主流弃用，只有一些老派的情报人员或许还记得。
“立刻破译！”她声音急促。
破译工作异常艰难，信号质量很差，且“灰隼”的“演奏”充满个人化的扭曲。数个小时后，一段残缺不全的信息被拼凑出来：
“枭非首……彼岸……根在……罗网……自身……保……秃……危……墓……”
信息支离破碎，但关键词令人心惊！“枭非首”——“夜枭”的首脑并非他们己知的？“彼岸根在”——“彼岸花”计划的根源在哪里？“罗网自身”——他们自身也陷入罗网？“秃……危……墓”——秃鹫危险？墓？是指秃鹫的葬身之地？还是……某种代号？
就在破译工作紧张进行时，教会医院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夜空！
“灰隼”所在的独立病房发生爆炸，据官方后续通报，是“医疗设备意外短路引发爆燃”，“灰隼”不幸遇难。
灭口！如此干脆利落！
苏晚晴握着那份残缺的破译稿，指尖冰凉。“灰隼”用这种极端而隐晦的方式，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拼死送出了警告。他不是在传递具体情报，而是在用生命勾勒出一个更大、更恐怖的阴影轮廓。
“灰隼”的“绝唱”余音未散，关于“秃鹫”的消息接踵而至。
被关押在另一处的“秃鹫”，在得知“灰隼”死讯后，反应异常平静，甚至拒绝了狱方提供的餐食。第二天放风时，他趁守卫不备，用磨尖的牙刷柄，在监狱操场一个偏僻角落的泥土上，刻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那并非文字，而是一个简单的图形：一座方尖碑形状的墓碑，墓碑上，刻着一只抽象的眼睛。
刻完后，他仰天大笑三声，然后勐地撞向旁边加固过的水泥墙柱，当场身亡。
墓碑与眼睛。
“秃鹫”用这种决绝的方式，留下了最后的谜题。这图案代表什么？是“夜枭”组织的标志？是某个特定人物的象征？还是指向某个地点？
“灰隼”的残缺音讯，“秃鹫”的死亡图腾……“夜枭”小组的核心成员，以如此惨烈而诡异的方式相继落幕，他们没有求饶，没有背叛组织，反而像是在用生命完成某种……仪式？或者说，他们在用死亡，将更深的恐怖指向某个未知的存在。
苏晚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她原本以为摧毁了赵秉承，逼死了“灰隼”和“秃鹫”，就算未能根除“夜枭”，也至少斩断了其主要的爪牙。但现在看来，他们触碰到的，可能真的只是冰山一角。水下那庞大的阴影，似乎对牺牲这几个棋子毫不在意，甚至……这可能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借他们的手，清理掉可能不够忠诚或知道太多的下层执行者？
“枭非首……”苏晚晴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如果“灰隼”用生命传递的信息是真的，那么真正的“夜枭”首领，还隐藏在更深、更暗处。那个“墓碑上的眼睛”，又在注视着谁？
她走到情报墙前，将“灰隼”和“秃鹫”的照片打上猩红的叉，然后在更高处，画了一个巨大的问号，问号的中心，便是那个简陋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墓碑之眼”图案。
“查！”苏晚晴的声音在寂静的安全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动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查清这个图案的含义！查清‘灰隼’音讯中‘罗网自身’和‘彼岸根在’指向何处！我们要面对的，可能不再是某个具体的情报小组，而是一个……更庞大的幽灵。”
“信风”系统再次高速运转，但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即将胜利的乐观，而是面对未知深渊的凝重。线索似乎断了，又似乎以另一种更诡异的方式连接起来。一张无形的、更大的网，似乎正缓缓收紧。而苏晚晴和她的同志们，是否早己身处网中？
无声的烽火，燃烧得更加寂静，也更加惊心动魄。真正的较量，此刻才刚刚揭开序幕。而那墓碑上的眼睛，仿佛正透过层层迷雾，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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