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里的选择
客厅的水晶灯只亮了一半，冷白的光落在深色的真皮沙发上，映得苏媚指间的香烟格外扎眼。她斜倚在沙发扶手上，指腹着烟身，猛吸了一口，尼古丁混着烟草的焦香从唇齿间溢出，白色的烟圈在空气里慢慢散开，却散不去她眼底的冷意。
“出来吧。”她开口，声音裹着烟嗓的沙哑，没有刻意拔高，却像一块浸了冰的石头，沉沉砸在楼梯口那片阴影里。
片刻后，楼梯才传来极轻的响动。尹安扶着木质扶手，一步一步挪下来，身上的羊绒睡袍松垮地挂在肩上，露出的手腕细得能看见凸起的骨节。这几天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连嘴唇都泛着青灰，每走一步，身体都忍不住晃一下，像株被狂风摧折过的芦苇。
苏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带着钩子，从他凌乱的额发扫到他微微发颤的指尖，最后定格在他攥得发白的睡袍衣角上。她又吸了口烟，烟蒂上的火星亮了一下，落下的烟灰刚好飘在尹安的睡袍下摆，烫出一个细小的黑印。
尹安走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就停住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抵到胸口。他能清晰地闻到苏媚身上的香水味——是那种浓郁的玫瑰调，混着烟草的味道，曾让他无数个夜晚从噩梦里惊醒。此刻这味道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他罩在里面，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虚弱的身体被这无形的压迫感吓得猛地抽动了一下，肩膀撞在身后的立柱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苏媚的嘴角勾了勾，没什么温度的笑落在烟雾里。她往前迈了一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尹安的心上。她抬手，烟蒂离尹安的脸颊只有几厘米，灼热的温度让他下意识地往后缩，却被苏媚伸过来的另一只手扣住了下巴，强迫他抬头。
“你说你，为什么老是要惹我生气呢？”苏媚的指尖轻轻着他的下颌线，冰凉的触感让尹安的身体更僵了。她盯着他眼底的恐惧，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我给你请最好的医生，炖最贵的补品，让你安安稳稳待在这儿，你非要背着我藏那本记着魏之名字的日记——是觉得我脾气太好，还是觉得，你有资格念着别人？”
尹安的嘴唇动了动，想说“我没有”，可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起昨天晚上，苏媚翻出他藏在书架最底层的日记本，那些关于魏之的零碎念想，被她当着他的面一页页撕得粉碎，纸屑像雪花一样落在他的脚边。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原地，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只能看着那些仅存的、关于过去的痕迹，被彻底碾碎。
“改改？”苏媚的声音突然软了些，她收回扣着尹安下巴的手，转而帮他理了理松垮的睡袍领口，指尖划过他颈间淡青色的压痕——那是前几天她生气时，掐出来的印子。她的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藏品，可眼神里的冷意却丝毫未减，“别再让我看见那些没用的东西，也别再让我听见你梦里喊她的名字。”
尹安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恐惧。他太清楚苏媚的脾气，前一秒还能对你语气温柔，下一秒就能因为一点小事把整个房间砸得稀烂。他想起上次因为拒绝陪她参加商业晚宴，被她关在阁楼里饿了两天，想起她摔碎魏之送他的旧吉他时，说“你的爱好，也得我批准”。那些画面在脑海里翻涌，让他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改。”
苏媚满意地笑了，她把烟蒂摁在旁边的水晶烟灰缸里，发出“滋啦”的声响。她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鳄鱼皮手包，又看了眼尹安苍白的脸，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今天你好好养身体，厨房炖了燕窝，佣人会按时给你送上来。”
尹安愣了一下，没明白她突然的“宽容”是什么意思。
苏媚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边整理着风衣的领口，一边漫不经心地补充：“你自己的选择，既然选了留在我身边，就该守好本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尹安微微睁大的眼睛上，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警告的笑，“我要去陪大哥吃饭，大概要去三天。”
“自己的选择”这五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尹安的心里。他想起当初自己为了摆脱债务，答应留在苏媚身边时的样子，想起魏之离开那天，说“尹安，你选了一条更容易走的路，却丢了最重要的东西”。那时候他还以为，只要等自己有了能力，总能追回魏之，可现在才明白，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丢了回头的资格。
苏媚走到玄关，手搭在门把手上，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别想着趁我不在做什么小动作，家里的监控，我随时能看。要是让我发现你敢联系她……”她没有说下去，可眼底的狠戾己经说明了一切。
关门声响起，整栋别墅彻底陷入了寂静。尹安慢慢走到沙发边，瘫坐下来。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残留着苏媚指尖的冰凉触感，颈间的压痕隐隐作痛。客厅里的水晶灯还亮着，冷白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心里的角落。
厨房里传来佣人走动的声音，很快，一碗冒着热气的燕窝被端了上来。尹安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燕窝，却没什么胃口。他想起以前和魏之在一起时，冬天里她会给他煮红糖姜茶，杯子是最普通的陶瓷杯，姜茶里还带着点姜丝的辛辣，可喝下去的时候，心里却是暖的。
而现在，他坐在装修奢华的别墅里，喝着昂贵的燕窝，心里却像被灌满了冰水，冷得发疼。他抬手拿起勺子，慢慢搅动着碗里的燕窝，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客厅门口——苏媚己经走了，可“自己的选择”这五个字，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依旧牢牢地困着他，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飘了起来，无声地落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白。尹安想，这三天的空屋时光，大概也不会比平时好过多少。他选了这条铺满物质却没有自由的路，就只能在这华丽的囚笼里，日复一日地承受着苏媚的掌控，承受着对魏之的愧疚，首到把心里最后一点温度，都耗成冰冷的灰烬。
(http://www.220book.com/book/XC9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