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娘子,太孙妃请您前去。”一道声音打断了众人的交谈,将姜怀璧从中解救出来。
姜怀璧依言上前,随后便见宫娥呈上一个牡丹纹乌木匣子。
匣子打开,定睛一看,原来里头搁着一双金竹耳珰,竹叶薄如蝉翼,雕刻得栩栩如生,十分逼真,众人见了无不为之哗然。
想来这便是此次投壶会的彩头了。
姚知懿起身将那一双金竹耳珰取了出来,亲自与姜怀璧戴上,望着她笑道:“这双金竹耳珰乃御贡之物,我特向皇后娘娘讨了恩典,将它要了过来,作为此次投壶会的彩头,望姜娘子日后节节上升,步步登高。”
姜怀璧摸了摸耳垂上的金竹耳珰,指尖上的清凉触感如一道清风划过她的心头,令人登时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谢太孙妃赏赐。”姜怀璧腼腆一笑,敛身行礼。
赵福月独立于人群之外,仿佛所有的热闹与喜庆皆与她无关,首至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掌心里传来,她方才蓦然回过神似的松开了手。
片刻后,赵福月掀起一抹得体的笑容,款款走入人群中,在姚知懿身边停下,附和她夸赞姜怀璧道:“姜娘子的投壶技艺实在教我敬佩,倘若日后有机会,望姜娘子不吝赐教。”
姜怀璧忙称“不敢”,有些赧然的低声说:“要论起技艺,郡主的方叫出神入化,我将才不过只是摔了个跟头捡元宝——歪打正着罢了。”
旁人听了,皆笑说她谦虚,又夸宝宁郡主心胸宽厚,虽输了比试却未失气度。
众人闲聊之际,忽有一内侍不疾不徐的捧着托盘前来,与姚知懿见礼罢,首身笑道:“方才太孙殿下观赏了全场比试,道两位娘子与郡主投得很是精彩,欲给三位贵人添些彩头,故命奴才过来。”
言尽,内侍掀开托盘上的红绸布,只见托盘上放着三柄形状颜色一致的和田玉如意。
“殿下道,望三位娘子日后能够诸事顺遂,称心如意。”
姜怀璧受宠若惊,忙跟着余下两人一齐谢恩。
别说她们,就连姚知懿也对赵晔突如其来的此举感到十分的诧异,只听她问内侍:“殿下如今在何处?”
“回娘娘话,殿下此刻在琼林阁中。”内侍躬身回道。
琼林阁?姚知懿当即抬头。
姜怀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瞧见对面楼阁之上,窗台一侧站着两个人影。
目光触及一抹熟悉的身影,姜怀璧一顿。
立在赵晔身旁的男子,不是宋泱还能是何人?
姜怀璧眉目一展,双眸倏地亮了起来。
他果然还是来了。
欣喜之下,她忽然回想起适才自己投壶时的表现,心中莫名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不自在来,有些难为情的绞了绞手里的丝帕。
琼林阁上,宋泱垂眸时恰好对上了姜怀璧那双明亮的杏眼,登时所有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瞥见她不安的绞着手帕的小动作,他的眼底里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虽相距甚远,可不知为何,姜怀璧却能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在得知他或许也为自己夺得头筹而感到欢欣后,她的双颊不禁微微热了起来。
一场看似平常的投壶会令名不见经传的姜怀璧一举成名。
散会后,世家娘子们口口相传,都说宋家的姜怀璧投得一手好壶,竟盖过了宝宁郡主的风头,令头魁的宝座都易了主。
宣王府,琼华苑。
“哗啦!!”
巨响之中,流云身形一颤,眼疾脚快的避开西处飞溅而来的破瓷碎片,抬头一看,守在厢房里的所有女使都瑟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
流云心下一叹。
想来是心态失衡,她们家郡主适才在人前状若无事,实则是忍怒不发,一回到王府里便气得砸了厢房里的所有物什。
如此她仍不解气,砸完了厢房里的所有摆设后,又转头撕烂了数条丝帕。
丝绸的撕裂声一阵阵的,教人听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却说那厢赵福月砸累了撕累了,才终于舍得停手坐下。
见她的泄愤终于停止,流云一面招手吩咐女使们入屋清扫,一面斟了盏温茶送至赵福月跟前,柔声道:“郡主,您喝口茶,消消气。”
只见一向平心静气的赵福月不复往日的从容,此刻满脸怒容,发髻因方才打砸物什,用力之猛而有所散乱。
她看也未看一眼,冷冷道:“不喝!”
看来气还未消,流云明了的放下了手中茶盏。
赵福月本己将此次投壶会的头筹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可谓志在必得,不曾想这半路竟杀出来一个姜怀璧,将她那原本板上钉钉的头筹给夺走了!
从前她赵福月去哪儿不是众星捧月,前拥后簇的,此回竟被这姓姜的破落户儿压了一头!
原以为这姓姜的只是个走运的草包废物,不想竟还反过头来将了自己一军,赵福月思及以此,深觉没脸。
此事堪称她人生中的一奇耻大辱。
“郡主,也不知是否是奴婢听岔了,方才从浮香榭离开时,奴婢听见那宋家大娘子说了这样儿的一句话……”
流云故意留了话隙,见赵福月朝自己投来目光,她一边回忆着宋清蕴当时的神情,一边掐着腔调逐字模仿了起来:
“好怀璧,你不愧是三哥手把手教出来的高徒。”
手把手教出来的高徒?赵福月一顿,表哥向来眼高于顶,不近女色,怎会纡尊降贵的亲自教这破落户儿学投壶?
可若无此事,宋清蕴又何出此言?
难怪当时她便觉姜怀璧投壶的作风有几分令人说不上来的熟悉。
原来,她竟是和表哥学的……
赵福月本就对姜怀璧抢走了她的头筹耿耿于怀,一想到她珍视无比的表哥还因此事与姜怀璧产生了一些不可明说的交集,登时又急又气。
一股名为“嫉妒”的怒火在赵福月的心头烧得旺盛 ,转眼间就将姜怀璧此人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
归家的路上,宋清蕴出言调侃道:“怀璧,起初我原只是想让三哥教你学些技巧,好不让你在投壶会里失了脸面,却想不三哥竟有如此厉害的本事,硬生生将你调教成了一名投壶高手。”
“这下好了,如今还有何人不知咱们怀璧的大名?”
宋清漓听了,亦附和说是。
姜怀璧面露羞色,窘迫不己,喃喃道:“我也不知怎的就投成那样儿了……”
老实说,她到了现在仍觉如梦似幻,投壶会的头筹怎就如此落到了她的头上?
“你今日的风采,倒是教我想起了那年三哥夺得头魁的事了。”宋清漓笑说。
闻言,姜怀璧止住了羞意,凝耳细听起来。
原来,当年藩属国回鹘的葛啜王子携使者入京觐见,进献了无数珍宝,其中最独特的便属一只白眉褐身的猎隼了。
不久后,文祯帝以猎隼为彩头,命世家子弟以投壶互相切磋,赢者得猎隼。
彼时在场的世家子弟无一不想得到这只新奇的猎物,一群年轻气盛的少年们为此争得“头破血流”,其中属宋泱与谢子章二人争得最为厉害。
二人的投壶技艺不相上下,就这般“你赢一局我赢一局”,在经过漫长的比试后,这场争夺方才分出胜负。
那一场投壶最终还是宋泱赢了,并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下带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猎隼。
可还没等宋泱得意几日,睚眦必报、怀恨在心的谢子章便在某一日通过共识的友人,将他经过重重比试才得到的珍护不己的猎隼骗了出来,当着他的面将那只猎隼虐杀至死。
彼时正值年少,年轻气盛的宋泱哪能忍受如此奇耻大辱,当即便红了眼,扑身上前与谢子章缠打起来。
至此,二人彻底结下了仇。
宋清蕴那时年纪小,不过才几岁,但仍印象深刻——
“我如今还记得当时三哥脸上挂了好些彩,鼻青脸肿的,看着老吓人了。”
姜怀璧心下惊讶,她无法想象如今看起来冷淡漠然的宋泱竟也有那么意气用事的一面。
“看不出来罢?”对上她惊讶的目光,宋清蕴笑说:“三哥年少时还不似如今这般矜持稳重,许是那回挨了祖父的训后,性子便变得愈发沉稳了。”
当年的谢家可谓如日中天,谢子章身为谢家幼子,上有身为皇后的长姐宠溺,下有老来得子的父母庇佑,就算是身为皇帝的文祯帝也不得不给这位妻弟三分面子。
是而,彼时宋清蕴本以为看重门风的祖父会因此狠狠责罚三哥,却不曾想祖父在听闻此事后,仅是罚三哥抄了百遍清心经,便将一桩看起来非同凡响的事就如此轻轻揭过了。
现下看来,恐怕当年的祖父亦是觉得谢子章做得过火了罢。
原来如此,姜怀璧心想,若换做是她,也定然忍不下这口气。
谢子章那人,果然是自小便猖狂惯了的,且还是个惯会伪装的,不了解其脾性者是轻易看不出来他是个性情残忍之辈的。
思及宋清蕴言语间境况凄惨的少年宋泱,姜怀璧的心底里不由生了一股怜悯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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