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拉着空爬犁，走在回村的路上，
回到家中时，
李工程正在院里劈柴，斧头起落，木屑翻飞，
他朝着二人说道，
“冻坏了吧？快进屋暖和暖和！”
李军跺了跺脚，嘴里哈出一大团白气道，
“他娘的，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
西屋的门帘一掀，梁秀兰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衣物走了出来，看到两人，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回来了？快，锅里给你们温着汤呢。”
她利索地把衣服晾在绳子上，又问。
“晓霞她爹咋样了？”
“能下地了。”
李工程接过话头，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我下午过去瞅了一眼，她娘一个劲儿地谢咱。说那羊腿汤真顶用，人喝下去，身上就有了力气。”
他拿起斧头，又劈开一根木头。
“她还念叨呢，说前几天还发愁没东西吃，只能啃窝头，这才几天，就吃上鱼，还吃上嘎嘎鸡了。”
梁秀兰听着，嘴角也翘了起来。
“那也是晓霞家以前心善，咱家最难的时候，她爹不也偷偷给咱送过半袋子苞谷面。”
“那倒是。”
李工程点了点头。
“对了，下午巧玲拿着你弟给的嘎拉哈，跑去陆家大嫂那显摆。你没瞅见陆家那婆娘的脸，绿得跟苦瓜似的。”
梁秀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你家那俩猴崽子能闹腾。”
她走进屋，从炕柜里拿出个布包，在炕桌上摊开。
“小军今天又挣了十几块，加上换的粮食，等过年，咱能给你爹娘带点像样的东西回去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带！”
李工程把斧头往木桩上一插，声音洪亮。
“必须带！割十斤肉，再带上两只嘎嘎鸡！让他们也尝尝鲜！”
李军把陶建伟送回了家。
他帮着把那袋子苞谷面和那块五花肉搬进院子。
“建伟哥，我先回了。”
“哎！”
陶建伟叫住他，脸上带着一丝急切。
“李军，咱……咱明天还去不？”
“去。”
李军点头。
陶建伟的心，瞬间就踏实了。
“那我明早过去找你！”
他看着李军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屋门开了，陶建设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眼睛，死死地黏在那袋子粮食和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上。
他走上前，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块肉，又捻了捻袋子里的苞谷面。
“好东西啊。”
他咂了咂嘴，眼里全是算计。
“这卖鱼的买卖，能干！”
他转过头，看着陶建伟，理所当然地开了口。
“去，把这肉切一半，给你大哥家送过去。”
陶建伟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自己爹那张贪婪的脸，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
“不。”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啥？”
陶建设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
“我说，不给。”
陶建伟抬起头，首视着自己的父亲。
“凭啥不给？他是你亲哥！”
陶建设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弄到点好东西，就忘了本了？”
“我没忘本！”
陶建伟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
“分家的时候，他把好房子好地都占了，留给咱们这破屋子！我媳妇生孩子，我找他借两块钱，他说啥？他说他家也没余粮！”
他指着自己身上的破棉袄。
“我跟着你在地里刨食，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肉，他帮过咱一把吗？现在我跟着李军，拿命在冰天雪地里换来这点东西，他凭啥就想分一半？”
“你……”
陶建设气得脸都紫了，扬起手就要扇过去。
可他的手举在半空，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看见了陶建伟的眼睛。
那眼睛里，不再是以前的懦弱和顺从，
正在这时，院门被推开了。
陶大勇搓着手，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爹，建伟，我听着院里吵吵嚷嚷的，咋了？”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地上的肉和粮食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陶建伟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和嘲讽。
“哥，你来得正好。”
他指着地上的肉。
“爹让我把这肉分你一半，你来拿吧。”
“真的？”
陶大勇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快步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拿。
“你拿。”
陶建伟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今天要是拿了这块肉，从今往后，我陶建伟，就当没你这个哥。”
陶大勇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愣愣地看着陶建伟，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变成了错愕和难堪。
“你……你这是啥意思？”
“啥意思？”
陶建伟上前一步，逼视着他。
“意思就是，我受够了！我不想再养着一个只知道从我身上刮油的亲哥！我也有老婆孩子要养！我也想过好日子！”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陶大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看看那块肉，又看看陶建伟那双冰冷的眼睛，终究没敢再伸手。
“疯了！你真是疯了！”
他扔下这句话，灰溜溜地转身就走，连头都没敢回。
陶建设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小儿子，
他想冲过去，拿出当爹的威严，狠狠地教训这个逆子。，
可他的腿，却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他心里清楚，陶建伟说的，都是实话。
更重要的是，这个家，现在是指望小儿子了。
陶建伟没再看他，
他弯下腰，抱起那袋子粮食，又拎起那块肉，迈开步子，走进了自己那间低矮破旧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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