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你先看看，这鱼新鲜不新鲜。”
那鲤鱼足有两公斤重，在阳光下闪着光。
年轻门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有些松动。
“这……没介绍信，我可不敢随便放你们进去。”
“不用你担责任。”
李军把鱼又往前递了递。
“你给后勤科打个电话，就说有人来送鱼送肉，让他们领导出来看一眼。成不成，都不让你为难。”
他把那条大鲤鱼硬塞进门卫怀里。
“这条，你先拿着验验货，给我们领导带个话。”
门卫抱着那条沉甸甸的鱼，入手冰凉，心里却一片火热。
他犹豫了几秒，终于点了点头。
“行，你们等着。”
他抱着鱼，转身跑进了门卫室。
陶建伟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凑到李军身边，压低了声音。
“李军哥，你这……也太神了！”
李军笑了笑，没说话。
他知道，对付这种人，讲道理没用，得给实惠。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跟着门卫走了出来。
他大概西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锐利。
“谁是送肉的？”
李军立刻迎了上去。
“领导您好，我叫李军。”
他伸出手，态度不卑不亢。
中年男人没跟他握手，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我是后勤科的，姓胡。”
胡科长指了指那条鱼。
“就是你们送的？”
“是，一点心意。”
李军说着，转身从车上解开麻袋，露出那只处理干净的整羊。
他抽出腰间的剥皮小刀，动作麻利地卸下一条的后腿，递到胡科长面前。
“胡科长，您看这羊。”
那羊腿皮下脂肪匀称，肉色鲜红，一看就是好东西。
胡科长的眼神动了动。
“哪来的？”
“山里朋友的冬窝子，离这不到三十公里。”
李军的回答滴水不漏。
“他家今年遭了雪灾，急着用钱，托我拉出来换点粮食。”
胡科长伸出手，在羊腿上按了按，又凑近闻了闻。
确实新鲜。
“怎么卖？”
“鱼，草鱼一块六，鲤鱼一块八。羊肉，一块二一公斤。”
李军报出的价格，比市价略高，但胜在不要票，而且品质好。
胡科长没说话，像是在盘算。
李军知道火候到了，又加了一把柴。
“科长，您要是信得过我，今天能定下来，我保证，下班前给您拉十几二十只宰好的羊过来。”
他看着胡科长的眼睛，语气十分肯定。
“绝不耽误厂里给职工发福利。”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胡科长的心事。
厂里因为福利的事，工人们意见很大，领导天天开会挨批，他这个后勤科长压力最大。
现在，一个解决问题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可对方来路不明，万一出了问题，这个责任谁来担？
胡科长陷入了沉思，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陶建伟站在一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李军从容不迫地跟干部打交道，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换了自己，恐怕连话都说不囫囵。
胡科长盯着那条羊后腿，手指在粗糙的中山装上无意识地。
他在盘算。
这事要是办成了，是功劳。
办砸了，就是个大黑锅。
“价格太高了。”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沉稳。
“市面上，羊肉也就一块一。”
李军笑了。
“胡科长，市面上的羊肉，要肉票。”
他顿了顿。
“我这，不要票。”
胡科长没说话，眼神却动了一下。
李军知道有戏，趁热打铁。
“而且我保证，给您送来的每一只羊，都跟这腿上的肉一样好。”
他把刀往车辕上一插。
“您要是觉得哪只有问题，一分钱不用给，羊您留下，算我送的。”
这份底气，让胡科长心里那杆秤，彻底倾斜了。
他抬起头，看着李军。
“九毛五一公斤。”
他报出个价。
“你要是能接受，现在就去准备。下午五点前，我要看到东西。”
这个价格，比李军的心理价位低了五分钱。
可他要的是走量，是搭上这条线。
“成交！”
李军没有丝毫犹豫，拔出刀，把那条羊后腿递了过去。
“科长，这就算定金了。”
胡科长接过那条沉甸甸的羊腿，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小伙子，有魄力。”
李军翻身上车，冲陶建伟使了个眼色。
“驾！”
马车调转方向，朝着石城老街飞奔而去。
陶建伟的心还在“砰砰”狂跳。
“李军哥，咱这就……谈成了？”
“成了。”
李军目不斜视。
“走，先把鱼卖了。”
有了明确的目标，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两人赶到老街，正是人多的时候。
“卖鱼了！刚捞的鲜鱼，便宜卖了！”
李军扯着嗓子喊，陶建伟也跟着吆喝。
为了赶时间，他们把价格降了一毛钱。
不到一个钟头，一整车的鱼就见了底。
两人在路边摊一人要了碗热汤，两个包子，狼吞咽虎地吃完。
“走！”
李军抹了把嘴，一抖缰绳。
马车再次启程，车轮滚滚，朝着西山的方向，一路疾驰。
山路崎岖，大红马跑得满身是汗。
等他们赶到巴图的冬窝子时，天色己经开始偏西。
巴图和玉山江早就等急了。
看到李军的马车，两个魁梧的汉子立刻迎了上来。
“兄弟，咋样？”
“谈妥了！”
李军跳下车，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兴奋。
“九毛五一公斤，有多少要多少！”
“好！”
巴图和玉山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狂喜。
羊圈里，己经宰杀处理好的羊，用干净的雪覆盖着，排成一排。
“我们两家凑了凑，一共二十六只。”
巴图指着那些羊。
“都是挑的膘肥体壮的。”
李军点了点头。
“先装车，能装多少装多少。”
二十六只羊，马车根本装不下。
最后，连车辕两侧都捆上了，才勉强塞下了二十二只。
剩下的西只，只能等下次了。
李军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钱，数出一百二十块，递了过去。
“大哥，这是定金，你跟玉山江大哥一人一半。”
“不用！”
巴图大手一挥。
“等你卖完了一起算。”
“拿着。”
李军把钱硬塞进他手里。
“这是规矩。你们也得买草料，手里不能没活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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