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口热水，暖了暖身子，对正在擦刀的李工程说。
“哥，我跟你商量个事。”
李工程抬起头。
“啥事？”
“我想明天去趟山里。”
李军看着他哥。
“咱家柴火不多了，我想去拉点木头回来。顺便看看能不能再弄点野味。”
李工程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不行！”
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现在天多冷！山里雪厚，路又滑，万一马车翻了怎么办？太危险了！”
“我不是一个人去。”
李军不急不慢地解释。
“我之前在厂里，认识一个清水河公社的同事，他家就在山边上，对山里熟得很。我去找他带路，当天去当天回，误不了事。”
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我跟他约好了，借队里的马车用一天，给他算工分。”
李工程还是不放心，脸板着。
“那也不行！山里不是闹着玩的，每年冬天都有人出事，你别犯浑！”
他态度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李军没有再争辩。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哥哥，那双眼睛黑亮得吓人，里面没有恳求，没有商量，只有一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执拗。
李工程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他想起了昨晚弟弟穿着湿鞋出门的决绝，想起了今天早上弟弟逼走吴金凤的冷漠，也想起了他要把那一只肥鸡送去自己岳父家的懂事。
这个弟弟，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他有自己的主意，还有自己的脾气了，而且还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松了口。
“那你去，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把手，也能照应着！”
李军摇了摇头，语气平淡。
“哥，马车就那么大点地方，多坐一个人，就得少拉一捆木头，不划算。”
一句话，把李工程后面的话全堵死了。
李工程憋了半天，涨红了脸。
“那马呢？队里的马哪是说借就借的？我去找队长说说！”
“不用。”
李军站起身，走向东屋。
“我有办法。”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说。
“嫂子，那只嘎嘎鸡先别送。我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弄点别的东西回来。”
他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哥嫂。
“你们先准备午饭，我要是弄不回来，晚上再去抓几只嘎嘎鸡就是了。”
话说完，他掀开帘子进了东屋，留下李工程和梁秀兰在原地发愣。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
梁秀兰忍不住先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
“他爹，小军这是……真不一样了。”
她想起那五十块钱，心里那点心疼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这钱，花得值。”
李工程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拿起旱烟袋，却没点火，只是捏在手里。
“只要他肯学好，肯上进，咱家这日子就有盼头。”
他着冰凉的烟杆，眼神有些发首。
“我活了半辈子，咋就没想着去山里拉点木头回来烧呢？这脑子，真是死脑筋。”
另一头，吴金凤哭着跑回家，一头扎进屋里。
疯狂麦迪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妈王玉珍正在纳鞋底，看见女儿这样，吓了一跳，手里的针都差点扎到自己。
“这是咋了？是不是李军那小子又缠着你了？”
王玉珍放下手里的活，一把拉过女儿。
“告诉妈，妈给你出气去！”
吴金凤一听这话，哭得更凶了，抽抽搭搭地说。
“分了……我们分了。”
王玉珍一愣，随即脸上乐开了花。
“分了？分了好啊！这是大好事，你哭啥？”
她拍着女儿的后背，满脸喜色。
“那种被厂里开掉的二流子，咱家金凤可不能跟他！分了干净！”
吴金凤抹了把眼泪，哽咽道。
“可是……他家今天抓了三只嘎嘎鸡，好肥的……”
她一想到雪地里那三只圆滚滚的鸡，心口就疼。
“他……他怎么也该送我一只的！我们处了这么久！”
王玉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撇了撇嘴。
“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几只野鸡吗？咱家想吃，让你爸去抓！”
她冲着里屋喊。
“老吴！别挺尸了，快去村东头给你闺女抓几只嘎嘎鸡回来！”
里屋传来吴老汉不耐烦的咳嗽声。
“抓个屁！那玩意儿是说抓就抓的？当我是神仙？”
吴金凤听了，心里更堵了，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李家东屋里，李军己经换上了一身行头。
他把那双半干的棉胶鞋脱下，换上了一双更厚实的毡嘎达，又找出一顶狗皮帽子戴上。
他从墙角拿起一把十字镐，又翻出一根半米长的撬棒，一起塞进一个破旧的麻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又把墙上挂着的抄网也拿了下来。
凿冰是个力气活，小河沿的冰层，他估计少说也有三西十厘米厚。
但只要能凿开一个窟窿，底下的鱼为了透气，会自己往上挤。
运气好的话，一网下去，就够一家人吃好几顿。
李虎从西屋探出个小脑袋，看见二叔这副打扮，眼睛亮晶晶的。
“二叔，你又要去抓麻雀吗？带我一个！”
李军扛起麻袋，走到他跟前，摸了摸他的头。
“不去抓麻雀了，二叔去给你弄鱼吃。”
他指了指外面的雪地。
“外面雪太深了，你走不动，二叔也顾不上你。在家乖乖听话，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停留，扛着沉甸甸的麻袋，大步走出了院子。
通往村南小河沿的路，早就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连一丝痕迹都看不见。
李军辨认了一下方向，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雪地里，
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雪的尽头。
李军裹紧了狗皮帽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跋涉，
麻袋里的铁器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他呼出的热气，瞬间就在眉毛和帽檐上结了一层白霜。
“李军！”
一声呼喊从身后传来，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
李军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正追着他的脚印，跑得气喘吁吁。
是陶建伟。
“建伟哥。”
李军站住了，等他靠近。
陶建伟是他在村里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人，为人老实，肯下力气，上辈子李军混出头后，跟他反而生分了。
“可算追上你了！”
陶建伟跑到跟前，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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