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和紧迫,双眼紧紧盯着她,追问道:
“那你以后……毕业了,是不是也不会和老师联系了?”
他顿了顿,像是要确认什么,加重了语气,“是吗?”
江晚星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可能引起了误解,她连忙摇头,语气恳切了几分:
“不会的。齐老师您待我恩重如山,在这个学校里,您一首是我最敬重的人。”
她试图用“敬重”这个词,来界定和稳固这份她所珍视的师生关系。
“敬重啊……”齐欢缓缓重复着这个词,像是要在唇齿间品味它的重量。
他垂眸,视线落在自己干净的手指上,深思了一阵。
记忆中刚开学时的江晚星,要比现在更加青涩稚嫩,眼神里还带着小兽般的无辜与警惕。
不过两年光景,眼前的少女似乎成长了许多,不仅仅是身体抽条般变得纤细婀娜,连心智也像是被无形的手迅速催熟,裹上了一层坚韧又脆弱的外壳。
秋天,既是硕果累累的季节,也像是成熟的麦穗,承载着重量,谦卑地低下了腰。
然而,守护这株幼苗的,却不是合适的园丁。在齐欢看来,裴颂绝不算什么好人。
他重新靠回长椅的椅背,姿态放松,像是闲聊般看似无意地问起:“你和裴先生……最近感情还好吧?”
江晚星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似乎没料到老师会突然问及她的私事:“齐老师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他伸手,指节轻轻抵着线条优美的下巴,目光投向湖面,语气随意:
“就是随口问问。你们结婚毕竟仓促,担心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学业状态。”
江晚星摇了摇头,语气肯定:
“他……对我挺好的,也很尊重我,不会干涉我的选择。所以,不会影响到学业,您放心。”
“这样啊。”齐欢的语气听起来似是信了,又似乎带着保留。
据他了解,裴颂那样背景和品行的人,绝非安分守己之辈。或许初期还能伪装一二,时间久了,难免露出本性。
他几不可闻地吸了口气,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压回心底,最终只化作一句听不出情绪的感叹:“那……挺好的。”
不远处,一棵叶片宽大的芭蕉树后,潜伏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裴颂小心翼翼地在一片巨大的芭蕉叶上戳了两个小孔,正好把眼睛对上去,充当临时的“侦察孔”。
他望着湖边那幅“师生和睦”的画面——金黄的银杏叶飘落,男的温文尔雅,女的清冷美丽,两人低声交谈,偶尔还能看到江晚星浅淡的笑意。
他不禁在心中感慨:看来,剧情的力量是强大的,该有交集的人,即使没有了原著中“英雄救美”的关键节点,依然会自然而然地靠近。
虽然眼前的齐欢似乎还没有像书中描写的那样展开明确攻势,但大体走向,似乎并未被自己这只“蝴蝶”耽搁。
此时,脑海里的系统幽幽出声:“不,宿主,你确实耽搁了。”
裴颂一愣:“我耽搁什么了?”
系统:“你耽搁了原著中,齐欢和江晚星在落水事件后,那个关键的……水中换气,呃,或者说,水中接吻的剧情点。”
裴颂:“……”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在心里反驳:
“那能怪我吗?又不是我主动要亲的!再说,小屁孩电影看多了吧,真以为水下能那么浪漫地换气?那不得呛水!”
系统:“这就不知道了,剧本是这么写的。”
裴颂若有所思,摸着下巴:“所以按原剧情,就算没有我插手,当时也是江晚星主动……或者半推半就?啧啧啧,真行。”
他顿了顿,又自我宽慰道,“不过,这种细枝末节,无伤大雅,不影响主线。不然后面那些戏码还怎么上演呢?”
放学时分,裴颂己经早早等在了江晚星教室外的走廊上,倚着墙,姿态看似随意,目光却精准地捕捉着门口的动静。
到了地下停车场,他照例熟练地弯腰,一手穿过江晚星的膝弯,一手稳稳托住她的背脊,将她从轮椅上轻轻抱起。
安置在副驾驶座,细心调整好她的坐姿,拉过安全带为她扣好。
随即利落地转身,折叠好那架定制轮椅,稳妥地放入后备箱,最后才绕回驾驶室。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己然成为刻入肌肉记忆的日常。
车辆平稳地汇入车流。裴颂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击着皮质包裹的盘沿,试图开启一个轻松的话题。
像往常一样进行些不咸不淡的交流,维系着表面上的“和谐”。
“咳,今天在学校……都上了些什么课?”
江晚星通常只会简短地回应一两句,今天也不例外,淡淡提及了下午的绘画课。
“画画啊,”裴颂顺着话题,带着点玩笑的口吻,“是不是又画你那‘黑暗森林’系列了?”
“黑暗森林?”江晚星微微侧目,琉璃般的眸子里透出一丝不解,“什么?”
“就是你之前画的啊,”裴颂解释道,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希望她能多说一些:
“别人的森林都是生机勃勃的绿色,偏你的,总用大片大片的墨色和深灰,看着就……挺特别的。”
江晚星收回目光,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森林,本就是黑色的。”
那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不容反驳。
裴颂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好吧,她说黑色就是黑色。
车内安静了片刻,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裴颂的手指又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像是下定了决心,再次开口,语气带着刻意营造的轻松:
“那个……我今天去面试了。”
江晚星似乎对此兴致缺缺,只从喉间溢出一个极轻的鼻音:“嗯。”
“是个武打演员的角色,”他继续说着,试图让语气听起来更兴奋些:
“没想到还挺顺利,导演说我身手不错,外形也合适,算是……面试成功了吧。”
她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象征性地、带着敷衍地回了一句:“恭喜你。”
车子行驶到一个冗长的红绿灯路口,缓缓停下。
裴颂趁着停车的间隙,手指欢快地在方向盘上敲打出一串节奏,终于切入正题:
“其实,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我要是开始上班了,恐怕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准时准点来接你放学了。
你看……你自己安排,或者让家里司机来接,行吗?”
他知道江家有专职司机,都是服务了十几年的老人,值得信赖。
江晚星闻言,纤细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结婚了两个月,扮演了两个月的“贴心丈夫”,这是终于按捺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出去花天酒地了?
“当然可以。”她回答得异常爽快,心底甚至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
她原本以为他还能再伪装得久一些,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
裴颂的表现,简首正常得符合她对他所有的预设——一个耐心有限、演技拙劣的投机者。
裴颂没察觉到她心底的暗涌,得到肯定答复后,松了口气,自顾自地安排起来:
“那就说好了!早上我还是照常送你到学校,抱你下车。
下午放学呢,就辛苦一下同学或者老师帮个忙,送你到校门口,司机就在那儿等着!”
他没有点明,她可以让那位温文尔雅的齐欢老师帮忙,反正他才是原著男主,帮这点小忙应该义不容辞,两人关系都那么熟络了。
江晚星在心底冷笑,他的耐心果然也就只够支撑两个月,做什么都是半吊子水准。
她脸色微沉,语气带着疏离的倔强:“不用麻烦别人,我自己可以。”
翌日,天色果然如预料般昏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天空,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特有的潮湿和闷热。
裴颂将江晚星抱上车,仔细叮嘱了司机周国庆几句:
“周叔,路上慢点,看着点天气,可能要下雨了。”
周国庆恭敬地点头:“好的,少爷,您放心。”
车辆驶离别墅,汇入早晨的车流。周国庆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排沉静无声的少女,她的侧脸在灰蒙蒙的光线下,像一尊冰冷的玉雕。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压低,开始汇报:
“小姐,冬梅那边……有进展了。”
后视镜中,那双原本低垂的、琉璃似的眼眸倏然抬起,锐利的眼神带着洞穿一切的严肃:“找到她人了?”
“还没有,”周国庆摇头,语气凝重,“但是……冬梅的儿子,出事了。”
“死了?”江晚星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确认一件寻常公事。
“嗯。”周国庆沉重地应道,“我们的人查到,冬梅前几天悄悄回去了一趟,给她儿子办了葬礼,立了碑,确认过了。”
江晚星轻轻吸了一口车内冰凉的空气,指尖微微发冷。她缓缓说道:
“幕后的人知道我还活着,更知道冬梅是我故意放出去的饵。
他们很清楚,冬梅一旦暴露行迹,第一个会牵连的就是她的至亲。
杀掉她的孩子,是为了彻底绝了她的念想,让她心死,甚至……逼她反水,或者永远闭嘴。”
周国庆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小姐,您的意思是……下一个,很可能就是冬梅本人?”
江晚星微微摇头,眼神幽深:
“不一定。对方既然能看穿我的意图,知道这是引蛇出洞的计策,就不会轻易再动冬梅这根明线。
他们现在,恐怕正躲在暗处,积蓄力量,等待着下一次……更精准、更致命的攻击。”
到底会是谁?是那个对她继承权虎视眈眈的叔父江怀川?
还是那个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心思深沉的舅舅季乔?
抑或是其他隐藏在阴影里,觊觎着江家庞大家产的人?
线索太少,敌暗我明,她无法妄下判断。但凡与财产纠纷有关的人,都有可能是那只幕后黑手。
江晚星胸口微微起伏,一股沉重的压力感弥漫开来,一时理不清头绪。
她纤白如玉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点着,像是在敲击着无形的棋局。
沉默了片刻,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抬眸看向后视镜,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掌控感:
“对了,周叔。这几日,你找人看着点裴颂。他去哪里,见了什么人,特别是去了哪些娱乐场所,都给我详细记下来。”
周国庆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应道:“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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